于康抬头。
咬了咬牙:“真没有后手。”
杨士奇皱眉:“你不会是骗我吧?”
“借小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呐!”
“那日你在信中,信誓旦旦保证,只要老夫昨夜去往约定之地,就一定能让你父亲出狱,还说什么得偿所愿,现在,你告诉我没后手?”
见杨士奇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动了真怒。
于康却心中暗自吐槽。
「我真怕您再给我善后啊!故意留的线索,让您两位当成漏洞,还打了补丁。幸亏那些布置用处不大了,否则……。」
眼下,于康不得不在此事上,先将他应付过去。
毕竟接下来的事,还要这位老大人帮忙。
其他事,他都可以自己做,但这件事,唯有眼前这位,才有可能做的天衣无缝。
想到此处,于康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道:
“阁老,我想请您帮个忙!”
“老夫现在正在气头上,你最好要我帮的,是正经忙。”
“正经,正经,老正经了!”
杨士奇瞪他一眼,重新坐下:“你也坐下说吧!”
“您老面前,哪有我坐的份儿。我站着说就行。”
杨士奇似乎懒得理他,独自生闷气。
于康长舒了口气,斩钉截铁道:“阁老,我想进锦衣卫。”
“锦衣卫?”杨士奇皱眉:“你可知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谁?”
“马顺嘛!”
“那你又知不知道,马顺是谁的人?”
于康先是朝着一处方向,恭敬一拜,这才郑重回道:“锦衣卫乃天子亲军,自然是陛下的人。”
于谦眼皮一抬,看着他。
“既然你也说了天子亲军,那自然是天子说了算,老夫无能为力。”
这下装大发了,于康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继而老实答道:“听说马顺和司礼公走的近。”
杨士奇像是突然来了兴致,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也就应该明白,你去不了锦衣卫。”
“换个名字也不行?”
杨士奇阴阳怪气道:“天子亲军嘛!身世背景自然查得严些。祖宗十八代都要查的。”
于康见他丝毫不留余地,只能如实相告:
“阁老,进锦衣卫就是后手。”
“哦?”
杨士奇来了兴致,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你果然有后手,说来听听。”
于康又变的扭捏起来。
“还是不愿说?”杨士奇气道。
于康嗫喏着说:“没法说。”
说完,偷偷去瞧杨士奇。
哪知杨士奇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于康忙低下头。
“罢了,不愿说就不愿说,有没有想好去哪个千户手下?”
“啊?还能选?”于康一喜。
“当然不能选。”
于康又蔫了下去,暗自嘀咕:“不能选还问我做什么?这老倌怎么不好好说话?”
“不能选是不能选,但也不能把你送到马顺手底下去,锦衣卫马顺虽说不是一手遮天,但有司礼监在后面撑腰,那些勋贵子弟,也不敢轻易和马顺对着干。”
杨士奇皱着眉头,思虑良久。
最后看向于康:“你确定你要进锦衣卫?”
“想要事成,非进不可。”于康依然果断。
“既然如此,也不是不行,不过,去锦衣卫可当不了大官,最多也就是一个旗官。”
于康连忙回道:
“够了够了,官职高了扎眼。”
杨士奇嗤笑出声:
“你真以为锦衣卫那么好进?你可知有多少人等着锦衣卫的缺?就连那些伯爵府甚至侯爵府,都想让后辈子弟挤进去。你觉得很容易?”
于康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能当个小旗官,小子已经很满意了。”
“此事廷益同意吗?进了锦衣卫,可就不能走科举之道了。”杨士奇问。
于康连连点头:
“小子本就耽于武事,二郎倒是书读的极好,我和二郎,一文一武,父亲也是同意的。”
杨士奇点头道:
“既如此,明日……算了,后日吧!后日一早,你就去锦衣卫衙门门口候着,届时自有人在门口等你。”
“小子记下了。另外……”
“还有什么,一起说了。”杨士奇不耐烦道。
“能不能让人,将招我进锦衣卫的命书,时间提前到进京之前?不如此,怕是会被有心之人当做靶子。”
杨士奇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此事我倒没想到,该是这样。”
于康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你真不和我说说,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
杨士奇一句话,又让于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请阁老容我卖个关子,此事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届时小子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于康一脸为难,躬身再拜。
杨士奇一直盯着他看。
良久,眼都没眨一下。
于康被他盯的心里直发毛,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再有就是,父亲那里,阁老万不可搭救的太快了……”
画到最后,于康的声音低的都快听不见了。
“你倒是孝顺,也不知道于廷益听见这些话,会作何想。”
于康红着脸,头都不敢抬。
“阁老,父亲这次被下狱,若是轻易出来,并无益处。还得再加把火,父亲留京的事,才能十拿九稳。”
杨士奇气的吹胡子瞪眼:
“果然,你之前一直把老夫当猴耍。”
想起于康刚刚进门时,一直装傻充愣的嘴脸,杨士奇再也忍不住。
他直接从椅子上起身。
几个箭步以后,脸都快贴到于康脸上了。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阁老是父亲座主,这样算来,可是长我两辈了,孙子被爷爷揍,岂不是天经地义?”
杨士奇听后,似乎很是受用。
“嘴倒是甜,要是这副皮囊再生的好看些,老夫就是真做了你爷爷,又有何不可。可惜……可惜啊……”
于康听他自言自语。
话里话外的意思,既让他郁闷,又让他恐惧。
最后只能讪讪赔笑:“小子生的是糙了些,呵……呵呵……!”
杨士奇于心不忍,安慰道:
“这些都怨不得你,你也莫要因为这些外物,失了本心。”
扎心了。
于康暗忖:这老倌眼中,我究竟长得有多丑啊!
……
于康满心疲惫。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宅院的。
站在胡同的青石路上,他摸着自己的脸颊。
「挺光滑的啊!」
再摸摸下巴,有些许扎手。
「难道是因为这两日没有剃掉胡须的缘故?」
“呸!男人就该像我这样,那些文弱书生有什么好的?”
几乎同时,他脑海中突然浮出父亲和二郎的脸。
于康瞬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身体慢慢佝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