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康不语,柳媚儿继续说道。
“需不需要让咱们的人,将他偷出来?”
于康摇头道:“暂时不用,让咱们的人盯紧他就好,现在喜宁把他藏的越隐秘,反而会让之后的事越顺利。只是,要是真有需要他出现的那天,务必确保立刻就能让他出现。”
柳媚儿臻首轻点。
她此刻泪痕犹未干,又一副低眉顺耳,万事顺遂的可怜样。直像个受了委屈,却只能忍着,听话的小媳妇儿。
于康心里没来由的一痛,有些不忍。
“媚儿姐,不要怪我刚刚那样对你。我……”
柳媚儿却瞪着水汪汪的眼眸,打断了他。
“我心里都知道的,你也是为我们着想。之前是觉得有些委屈,但现在,我心里可高兴了。”
“高兴?”
这个说法,柳媚儿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在于康的印象中,这样奇怪(明事理)的女子,他的经验榜上,从来也无。
柳媚儿似乎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突然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黑老大有消息送来。”
于康眼睛一亮,变得兴奋起来,忙问:“是不是木德公?”
柳媚儿笑着点点头:
“黑老大说,下午的时候,王振去了北镇抚狱,见了最隐密的牢房中,关着的那名犯人。他恰好被马顺点名,充当看守第二道门的牢卒。”
“据他送来的消息,那道门背后,一共有三间牢房。但只有一间关了人,应该就是你说的木德公无疑。”
“另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黑老大让告诉你一声,早一些的时候,喜宁也去了北镇抚狱。他不敢凑得太近,只断断续续听见喜宁和马顺聊一些事情。”
于康皱眉。
“聊什么事?这个时候,喜宁应该才是最着急上火的那个,他跑去北镇抚狱找马顺,不可能只是闲聊。”
柳媚儿继续说道:
“好像是关于一个采生折枝的犯人。至于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因为相距有些远,他们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黑老大只听见几个词:李代桃僵,替什么人去死。”
“不过,奇怪的是,喜宁离开后,马顺特意让人给那采生折枝的犯人,装扮了一番。”
“更奇怪的是,王振离开北镇抚狱后,马顺又下令将那名犯人杀了。至于后续,黑老大还没有再送来新的消息。”
于康皱着眉头,在房中来回踱步。
柳媚儿不敢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陪他。一双美目,流彩熠熠,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于康。
许久之后,于康突然停住脚步,问:“木德公的家人呢,咱们在周边的布置可还在?”
柳媚儿如实回道:
“自从你下了命令,我们就安排了人一直在那边。除了我们的人,锦衣卫的暗探,也一直都在监视那家人。而且,每隔三到四个月,都会带一封那家人的手书回去。”
于康脸上掠过一丝讥讽:
“木德公应该就是因为有这些家书,所以才一直心甘情愿,被关在牢房,为王振出谋划策。这次王振和他聊的,应该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有关,只是依着黑老五传来的消息,我猜,王振有可能动了杀心。”
柳媚儿一愣:“动了杀心?这是为何?难道不是一直关着,继续为他出谋划策更划算么?”
于康摇了摇头:
“具体情况不知,王振没去见木德公之前,还吩咐马顺准备犯人做替身,可能那时,还有放木德公离开之心。只是二人谈过之后,王振似乎又反悔了。”
“那木德公此时岂不是很危险?”
于康重新坐回椅子上,明眸如电光。接着,倏地又突然起身。
“媚儿姐,让咱们的人伺机而动。若是能救,就搭救他。若是太困难,也别枉送性命。”
“还有就是,让咱们的人,务必将木德公的家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依着王振的性子,这家人肯定活不了。”
“我的一位长辈,数年前曾受木德公一卦之恩。他的家人,还是要保一保的,权当报恩吧!”
柳媚儿连忙应声道:
“好,我一会儿就给老四消息,让他亲自跑一趟。”
“让五哥陪着四哥一起吧,四哥身手虽好,但嘴太笨,是个闷葫芦,五哥陪着保险一些。”
“好,都听你的。”
……
慈庆宫。
孙太后摒退左右,就连身边贴身伺候的女官和侍女,也都让在暖阁外候着。
“老奴拜见太后娘娘!”
王振行了跪拜大礼。
陛下面前,免去了他的跪拜礼。
但孙太后驾前,王振却不敢有丝毫马虎,不得不谨慎。
不仅开口闭口自称为奴,还大礼参拜。
“起来吧!”
孙太后眉眼细长,样貌绝美,今年刚攀上四十寿诞。
但她依旧体态婀娜似酥,气质娇媚的如同二八女子,脸上肌肤娇嫩如婴儿,慵懒又如猫儿一般。仿佛岁月从没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
王振即便已经和孙太后见过无数次,但每一次再见,心中都不由得暗赞一句:「后宫佳丽无数,先帝唯宠孙太后一人,实不怨他。」
“王振!”声音一出,王振身子先酥了半边。
连忙暗骂自己一声,将杂乱的思绪甩出去。
“奴才在。”
“陛下最近在忙什么?”
这句话,本就不应该问出,太祖高皇帝的定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孙太后毫无顾忌,问出这句话,其实就是干政。但在王振看来,这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次试探。
加上木德公起的卦相,和判的卦辞,王振早就心中有了盘算。
只是,这次,他也要看看孙太后,究竟有多大决心。
于是故意装起了糊涂。
“启禀太后娘娘,陛下每日忙于国事,批阅通政司转上来的折子。闲暇之余,也都在精研治国和兵阵之术。”
孙太后美眸轻抬,看了眼王振,见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眉头微蹙。
“就这些?”反问一句后,又若无其事的,似顺带着提了一句:“听说太皇太后今日特意召陛下去慈宁宫了?”
王真眉毛微不可查的抖了抖,知道太后想听什么。
可他决定,保险起见,还要再抻一抻。
“太皇太后今日是召陛下去了慈宁宫,安公公来传信时,陛下正打算摆驾内阁。安公公来的凑巧,陛下没去的成内阁,倒先去了慈宁宫。”
孙太后慵懒的身躯稍正了正,继续追问:“陛下回来后可说了什么?”
王振心里一哂。
暗忖:「太后只将所有心思放在慈宁宫,我提的那句内阁,她倒是想都不想,就略过去了。」
不过,这倒让他愈加看清一件事。
若是太皇太后想对付他,孙太后确实如木德公卦辞上说的那样,是他唯一的救星。
心里拿定了主意,于是决定不再隐瞒。
他要利用慈庆宫和慈宁宫,两位主人天然的不对付,来让自己避过这次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