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心里哂笑,脸上却依然毕恭毕敬。
“陛下从慈宁宫和太皇太后见完面后,着司礼监拟了两道旨意,一道下到了内阁,另一道则是下到了锦衣卫。”
孙太后似有些急。
“内阁的那道旨意我知道,锦衣卫的旨意是什么?”
王振见孙太后如此心切,反而心中稍安。
他并没有立即将那道,还被他压在司礼监,等明日发出的旨意内容说出。
而像是转移话题,说起了无关紧要的事。
“今日,慈宁宫里,伺候太皇太后的徐姑姑的侄儿,锦衣卫百户徐良,暗自调动宫中禁卫,破获一起走私案件。徐良进宫禀报后,太皇太后将陛下唤了去,替徐姑姑给徐良讨赏去了。”
“替徐姑姑讨赏?只是讨赏?就为这点事情,她亲自出面?”
孙太后一连三问,甚至语气有些不甚恭敬。
王振依旧波澜不兴。
“太皇太后给徐良讨的封赏可不算小,说是位卑权重,却也一点都不夸张。”
孙太后的所有心思,果然都被王振的一句话,全都吸引了过来。
王振继续说道:
“升的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职。但领的却是理北镇抚事的差事。北镇抚多重要,太后娘娘不消我多说,自是知道。”
王振顿了顿后,继续说了下去:
“自此徐良,便是锦衣卫第二号人物。马顺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名义上还是徐良的上级,但却并不能指挥徐良做任何事。”
“马顺被分权了?”孙太后惊愕道。
王振有意无意,刺激孙太后道:
“徐良似乎在慈宁宫,和陛下聊得很投机,颇得陛下圣心,以后说不得把马顺另一半差事一起领了,也是有可能的。”
孙太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何以一个案子,就让陛下如此?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别的缘由?
“王振,你不大老实?”
王振心里一惊,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变的有些无礼,直视孙太后眼睛。
“太后娘娘何以如此评价老奴?”
孙太后冷眉冷眼:
“王振,别以为我不知道里面的事,你的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故意几分无意,本宫分的出来。”
王振心里一突,可突然转念一想,她要是真的知道,就不会着急忙慌派人来寻自己。
而且关于此事,所有消息已被陛下严令封锁。即便有人探听,也无法得知全貌,更何况她一个身处禁宫的妇道人家?
此时心中纵有万千沟壑,怕是也一时无法施展。
于是,他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太后娘娘既然从别处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老奴。”
眼见孙太后脸上慢慢变了颜色,王振却突然话锋一转。
“老奴伺候陛下多年,能得陛下信任,就只凭一个优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太后娘娘是陛下母后,陛下最亲近之人,老奴对待太后娘娘亦如对待陛下一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孙太后这才脸色稍霁。
但话出口时,却又略带讥讽:“这话怕不是对我一个人说过吧?”
“除了陛下,只有太后娘娘。”
“在慈宁宫没说过?”孙太后冷笑一声,把话挑明。
“太皇太后向来对老奴不喜,当然也就不必老奴开这个口了。”
孙太后一愕,继续追问:“若是她老人家就让你表这个忠心呢?”
王振平静道:“太后娘娘是陛下母亲,老奴只会对太后说这些话。也只会对太后娘娘以此心相待。”
“这真是你内心所想?”孙太后徒自不信,但态度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王振再次抬头,有些无礼的直视孙太后一双美眸。
“老奴此心,至真至诚。”
“好!”孙太后一拍手边茶几,徒自有些兴奋。直直迎上王振的眼睛,说道:
“你既有此心,如何对陛下之事坐视不理?”
王振似一头雾水,茫然问道:
“老奴何曾对陛下之事坐视不理?”
“陛下要亲政,有些人却一直不肯放权,明里暗里将陛下的权利抓在手中,不肯归还。这事,你说该如何?”
“老奴不曾听说这事,但若真的确有其事,老奴愿意第一个为陛下冲锋陷阵。”
“你不曾听说?还是故意不曾听说?”
孙太后的话有些绕口,王振却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陛下打小就是老奴陪着,说句以下犯上的话,老奴甚至比太后娘娘陪陛下的时间还要多。从陛下开始学会走路,到慢慢学会说话。之后先帝薨逝,陛下幼冲之年,登临大位。一直到现在,出落成真正的男子汉,眼见就要亲政,真正成为九五至尊,世间真龙。老奴打心眼里高兴,若是有人对陛下不敬,凭他是谁,老奴第一个不答应。”
话说的无礼,孙太后却在听后,霎是满意。
一连道出三声‘好’字。
两人心思,自不必明说。
他们的目标极其一致:「为陛下亲政,扫清一切障碍。」
孙太后最后,一句话为王振定了性。
“王振,你果然是对陛下最忠心的那个。”
“这是老奴的本分。”
“陛下亲政,本宫能做什么?”说完,又满面戚戚之色:“我都忘了,太祖爷立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王振咬咬牙,“陛下周围,群狼环伺。太后娘娘舔犊情深,一切出于护子本能,何来干政之说?若母子情深都被说成干政,那其他人……”
话到一半,并未说尽,却大畅孙太后其心。
二人在此刻,心照不宣,结为同盟。
之后,王振不再隐瞒,将连日来发生的事,挑挑拣拣,重新组合,说了一遍。
孙太后听后,只是淡淡说了句。
“王振,你是忠心的,你底下的人也是忠心的。但你自己要明白,底下的人光有忠心还不够,你要好好管教他们,让他们将性子收一收,不能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嗜好,坏了陛下大计。”
“都是老奴管教不严,以后一定让他们好好收心。”王振恭敬地下拜。心里也长舒了口气。
他知道,今日的事成了。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去和陛下说一声,让他晚膳时,来我宫里一趟。就说本宫亲手烹制了羹汤,邀陛下同食。”
“老奴遵旨。”王振跪倒磕头,起身告辞:“老奴告退。”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