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刚交。
于康领着小妹于璚英,站在门口,静候大医临门。
门口只兄妹二人。
其他下人,于康一个也没让出来,包括小丫头环儿。
不到一刻钟后,两乘两抬小轿晃晃悠悠进了胡同。
除此之外,被赶回的侍刀,和一名衣装素朴侍女装扮的女子,随着后面那乘小轿,并排缓醒。
于康目光一直驻在侍女身上,
等慢慢近了细瞧。
果然,若不细看,还真就看不出侍女就是柳媚儿所扮。
于康能一眼认出她,是因为看到了她眼角那颗红痣。
于康牵着小妹的手,迎了上去。
“大哥,原来侍刀姐姐是被你派去接人了啊!难怪我一大早就没看见她。”
于康没回答,目光静静地看着扮成侍女的柳媚儿。柳媚儿眼神刚迎上于康,就连忙将头低下,装起了鹌鹑。
至于侍刀,此刻看着有些蔫,眼睛红红的,像哭过一样。
轿子还未停下,柳媚儿和侍刀快跑几步,先行来到于康跟前。
侍刀张口欲言。
于康却打断了她:“下不为例,你先进去吧!”
侍刀如蒙大赦,草草一礼后,先独自进了于府。
于璚英则一头雾水,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实在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公子,我家大老爷和小姐到了。”
声音倒是没变,于康睨着她,看她表演,不拆穿她,也不说话。
于璚英暗自伸出小手,在于康小臂上拧了一记。
压低着声音:“大哥,人家和你说话呢!”
于康撇撇嘴,看着柳媚儿:“这侍女长得真丑!”
于璚英瞪圆了眼睛,心里暗道:这位姐姐明明很好看啊!
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大哥怎么能这样,就算是真长得丑,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啊!更何况长得又不丑。
于璚英觉得大哥很失礼,抬脚狠狠在大哥脚面上跺了一下。
接着又对柳媚儿道歉:“这位姐姐,我大哥刚睡醒,脑子还糊涂,平常不这么说话的,你别介意啊!”
犹自不解气,又跺了一脚。
可是下一刻,于康的动作让于璚英惊得张大了嘴,甚至差点忍不住喊出一声‘无礼’。
只见于康伸出手,在乔装的柳媚儿头上,一阵乱揉,口中还很不客气的说着:
“什么狗德行,下次再这么打扮,小心你的……”
于康眼神下移,盯着她某处凸起。
柳媚儿脑子像是卡了壳,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
她早看出于康已经认出自己,她心里也知道,即便再乔装打扮,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于康的态度,和他亲昵的动作,宠溺的语调,却是她完全没预料到的。
她听得出,于康似乎在某些方面,松动了。
平日里,她叫嚣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
但现在,于康主动和她身体有了接触,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于康暗自摇头,拉过气鼓鼓,又有些愕然的小妹于璚英。
“这是家妹璚英,你可以和我一样。喊她小妹。”
又对于璚英说道:“这是柳姐姐,他是大哥很重要的……朋友。”
“啊!”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又同时呆住。
于康却不管她们,径自迎上停下的轿子。
他来到前面的轿子跟前,示意教夫压轿,他自己则弯腰将轿帘掀开半边,恭敬地说道:“小子于康,见过刘大医。”
轿内是个清癯的老人,灰白相间的须发。
老人看了眼于康,弯腰下轿。
他个子不高,人也消瘦,但气色却是极好,听说他已逾古稀,但只看他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和矍铄的精神头儿。
绝对会被迷惑。
常言道:‘人老珠黄’。
这是亘古不变之理,一个人身体各处都可以伪装,唯有一双眼睛,随着年龄增长,却是怎么也伪装不出来的。
这位刘大医能享誉天下,光只看这一双眼睛,就知道绝非浪得虚名。
刘大医名刘诚,字方海,号半山。
“你父亲于廷益,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未入仕,和一位长辈来我药田拜访,一晃眼都二十多年了,那位老朋友都已经作古了。”
刘诚忆起往昔,长叹一声,似在感叹岁月无情。
于康则在听完后,朝于璚英招了招手。
“小妹快过来。”
于璚英和柳媚儿,正互相尴尬,见大哥喊自己,草草一福:“柳姐姐,大哥喊我过去。”
柳媚儿如木偶般,身体僵硬着点了点头。
直到于璚英离开,才恢复常态,跑向后面那乘小轿。
于康拉过于璚英小手:“这位刘大医,父亲年少时就拜访过,长咱们两辈,得喊刘爷爷。”
于璚英俏生生,乖巧的行了一礼,脆生生喊道:“见过刘爷爷。”
于康也如于璚英一般,行过大礼。
这时,柳媚儿扶着一位姑娘过来了。
姑娘面白不施粉黛,不戴饰品,一身淡青素裙,样貌极周正,且行止大方。只是看着,身体有些单薄,活脱脱一个病西施。
老早就听柳媚儿说过,她这个义妹,先天不足,即便身处医学世家,祖辈良方无数,又有刘诚这样的大医祖父,却依旧无法完全调理好身体。
现在一见,果然如此。
刘诚笑着一指女子说道:“这是我孙女刘芣苢(fu yi)。”接着又看向于康:“你多大了?”
“小子二十三。”
“嗯!长你三岁,倒是也还合适。”
一旁柳媚儿脸色突变。
刘芣苢更是满面娇红,对祖父突然的胡言乱语,不知所措。下一刻,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最后,对着刘诚说道:“爷爷,您又胡言乱语了。”
于康权当没听懂,又拽着迷迷糊糊的小妹。
“见过刘家姐姐,姐姐确实长我三岁,刘爷爷刚还说,家父年轻时,曾跟随长辈拜访过他,刘姐姐不必太过居于俗礼,随刘爷爷怎么高兴,怎么说。”
柳媚儿瞪着一双杏眼,她哪里看不出于康故意装糊涂。
这老爷子也藏得够深。来之前,她已经将于家情况和老爷子说了。老爷子绝口不提和于侍郎相识的事。
本来义妹刘芣苢并不打算一起过来。
老爷子信誓旦旦,说这次机会难得,病症特殊,非要拉着孙女长见识。
现在想来,原来早有预谋。
偏偏这时候,刘诚没有发现场间气氛变化。非常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
“于家小子,你长的普通,我这孙女却样貌极佳,三岁之差,刚刚好。而且就凭你曾祖那辈以后,一脉相承的家风,我很是放心。等见了你父亲,我一定好好说道说道,这次算是便宜你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