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虔诚的修女
成为修女后,安娜每次进入大教堂,都要沿图书馆西侧外墙的小路,穿过橘园,经西北角的受孕之门进入。
被称作受孕之门,因为门楣上雕刻着圣母受孕浮雕。
男修士,则往往穿橘园经东北角蜥蜴之门(原清真寺的旁门)进入大教堂。
每次离开大教堂,神职人员都是经北侧正中的宽恕之门出。
此门,是在清真寺原有大门基础上改造而成,保留了摩尔风格马蹄拱。
穿过橘园后,男修士向东返回修道院,修女则经图书馆旁小巷向西返回修女院,少量研究学问的神职人员选择进入图书馆读书。
图书馆是天主教会附属机构,仅供神职人员借阅,通宵开放。
夜间,也有勤奋的修士在忘我读书。
中世纪人们多半是文盲,修女中不识字的比例更高。
所以,夜间在图书馆发奋读书的,通常只有少数男修士。
图书馆北侧,是教会孤儿院兼收容所。
常规时期,孤儿院把一半客房用作收容中心,对外开放,用于夜间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难民。
在流行疾病或灾难期间,孤儿院会在孩子们活动的操场搭起帐篷收容难民。
自从加入神职开始,教会专门为安娜指定了一名忏悔神父。
托雷斯神父从小遭遗弃,被大教堂的孤儿院收养,在孤儿院长大。
他被收入孤儿院时,恰巧是大教堂在原清真寺宣礼塔上加盖钟楼的施工年代,所以,院长嬷嬷给他起名托雷斯,意思是高塔。
1534年,托雷斯被派遣到女王时期创立的高等学府——阿尔卡拉大学学习神学。
1541年,托雷斯获得高级神学学位,回到塞维利亚大教堂任神父。
托雷斯神父相貌有些残缺。
他出生时半侧脸受伤致残,一直处于麻痹状态,所以,成年后面部左右不对称,看起来是一种狰狞狡黠的样子。
由于少年时缺乏营养,托雷斯神父身材矮小,脸颊瘦削,牙齿参差不齐,给人一种猥琐感觉。
此外,由于半侧面部肌肉萎缩,托雷斯神父讲起话来也有些口齿模糊不清。
在中国学习道家文化时,安娜曾经阅读过中文面相书籍。
中华相学中,托雷斯神父这种脸型,被归于典型的吝啬、小气、尖酸刻薄心性。
所以,尽管托雷斯神父学识渊博,安娜对他总是欠缺一点好感。
入教会初期,安娜对托雷斯神父的忏悔往往是敷衍了事。
不过,安娜内心依然十分尊敬托雷斯神父。
印象中,他好像是第一位没有称呼她“黄脸婆”的神职人员。
初期,安娜只向托雷斯神父忏悔了自己的普通罪行,包括旅途中偷吃过农家的玉米红薯等粮食,恶语咒骂过冒犯自己的人,把工匠的新鲜手工艺品当成古董出售等等。
加入教籍3个月后,由于期盼上帝宽恕,安娜鼓起勇气向托雷斯神父忏悔了自己在维琴察杀人的历史。
托雷斯神父讲,
“真心忏悔,上帝就一定会宽恕你一切罪行。”
然并卵。
忏悔过杀人后,安娜感觉自己够真心了,但身体状况没有任何改观。
病情依旧,吃不下食物,尤其对油腥味特别反感,时常呕吐,并且夜夜失眠。
负罪感、挫败感、懊悔、愧疚始终掺杂在一起。
潜意识中,安娜认为,
“自己病情是因为杀人遭到肉体惩罚;并且,上帝早晚会因杀人罪剥夺自己生命。”
从意大利经法国到西班牙,安娜一路担惊受怕,等待“杀人者必被杀”的报应降临。
凭切身感受,安娜发现,
“惩罚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最好方式不是直接宣判死刑再弄死他,而是让他每天担心自己的死期随时会到,再让这种不确定感持续很长时间……”
所以,在大教堂期间,安娜绝大多数时候心情沉重。
尽管,每天返回修女院都穿过宽恕之门,
但,安娜丝毫感觉不到上帝的宽恕。
“有些人在世界上的目的,是活着;”
而安娜认为,
“自己现在的目的,只是等死。”
夜间,安娜依然持续失眠。
每晚,都是仅仅睡眠1-2小时就因噩梦被迫醒来。
初入神职,安娜失眠后往往穿过图书馆,经宽恕之门到教堂主礼拜堂的大祭坛前祈祷。
夜间,独自一人时,安娜敞开心扉向上帝忏悔,祈求宽恕,甚至痛哭流涕。
但是,上帝没有任何回应。
既没有宽恕她,也没有降临审判。
安娜感觉不到病情有丝毫好转。
于是,安娜期盼,能有位神医或者伟大魔法师,替自己解除病痛。
祈求上帝宽恕杀人罪行同时,也祈求健康。
最好是被宽恕,其次,如果能恢复健康最好。
1541年11月23日,晨祈祷仪式结束后,信众尚未完全离场,大教堂内装修现场发生了一起事故:施工脚手架坍塌。
那名声称安娜“黄脸婆活不过6个月”的年迈神父不幸被殃及,当场去世。
1542年5月24日,安娜成为神职人员一周年。
晨祈祷仪式结束后,信众散去,高级神父梅林专门为安娜在内的10名神职人员和2名贵族主持了坚振礼仪式(强化宗教信仰的礼仪)。
安娜向所有修女证明,自己不仅仅在世界上顽强地活了12个月,而且,还能够再活12个月。
安娜打听后得知,那位引发自己入教的年迈神父竟然先自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