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干都司地处北地,夏日自然天黑极晚。
也正是如此。
明明天色郁郁,已有晚霞。
却街头人来人往的面孔仍是清晰。
只不过这些过客面容王世清并不在意。
因为他那心神。
全已在头上青天了。
在【道文——补天】进入现在的境界后,王世清似乎有了新的感官世界,他好像能够听见,本来不应该说话者的话语。
苍天有语。
他似乎听到了苍穹之上,发来的声响。
“老弟。”
“有人在盘你。”
王世清茫然起来。
“啥?”
他用力揉了揉耳朵,他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但是下一刻。
又是这只是一听,就觉得高深到惶恐的声音。
“是我,我在你上面呢!”
“我说老弟,好像有人要找你,我估摸着,是要摇人削你.....”
王世清这才反应过来,是有冥冥存在在这低声细语。
只不过这声音,咋满口子东北调子....
当然,王世清也不会问这,反倒是从善如流道。
“老哥,那咋整呢?你能帮帮老弟吗?”
爽朗笑声入耳。
“哈哈哈哈!”
“这有啥,还弄个帮字,老弟,我俩啥关系。”
“你放心,我这就让他滚了......”
似乎还有些许言语。
但是接下来的话语,王世清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因为他猛然间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颠倒错乱,如同置身于无尽的漩涡之中。
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正从内部撕扯着他的感知。
只是一刹。
王世清额头上的冷汗就如细雨般密布,那本算俊俏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如纸,失去了刚刚的血色。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开始在他体内蔓延。
倏忽间,就好似有数千根针同时刺入他的七窍。
接下来。
鲜血缓缓地、不容抗拒地自鼻孔、嘴角、甚至耳朵和眼睛的缝隙间溢出,染红了他周遭的一切。
王世清一个踉跄。
连忙扶墙才堪堪站立。
此刻。
他只想睡上三天三夜。
但是躺到床上的王世清并不知晓。
他刚刚的这番举动,又是造成了多大的动静。
......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滨河卫城西十里处却是热闹非凡。
此地占地不小,却不同北地官舍作风,雅致趣味,倒也不俗。
大门前立有[暖铺]名石,又挂有[来远]牌匾,显示着其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使命。
进去一瞧。
前有厅门。
梁上绣有拱形图案,色彩斑斓。
厅后更有十数间正厅,两侧各有数十间房间。
整个周围绿树成荫,花木繁盛。
只是此刻,这座按道理寻常时日,这等时分应该觥筹交错的庞大建筑群内。
却异常安静。
到处都能见到全副武装的兵丁以及步履匆忙的文员。
若是不清楚的人。
还以为此处是滨河卫的卫所。
但若是问道一下这边办事的书员文书。
他们怕要说上一句。
就现在这地方。
怕是真要比那卫所还要更像卫所!
毕竟黄指挥使大人,已经跟着都指挥使大人在亦麻河卫公差半年时岁。
滨河卫这半年莱大小事宜都是三位指挥同知大人定夺。
而现在。
这三位寻常时日难得相见的同知大人。
可全在这[暖铺]之中!
不仅如此。
前日荣王毙于滨河卫。
京城里已有大人物坐那渡州浮舟云端而来。
眼见着不知道滨河卫有多少地方警备正于此处屯驻。
说上句,一派肃穆也丝毫不为过。
只是[暖铺]位置最深处的小院所在。
此刻。
却是闲情逸致的很。
但为首之人。
瞧着面前这十八位面容秀丽的女子长袖挥舞。
真是如坐针毡起来。
就连那黝黑的脸庞,也有些急得发红。
这刘姓同知是个髯须大汉,手指不断掐着自己大腿肉,哪怕面前这舞团,说是从那首善之地而来,脸上露着的还是那焦急之色。
“何大人,容大人......京城来的大人们都还在此地,我们如此大张旗鼓,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了.....”
也怪不得刘慎之如此反应。
荣王这事情,出哪里不好,偏偏就出在他们滨河卫上。
他是真感到了[前途无亮]这四个大字。
这两日。
他是真一分钟没有合过眼。
这不。
帝都立马来了人。
按他想法。
虽说来的,不是吏部刑部大理寺这些拿官问罪的地方。
但那宗人府,出来哪个不是身上有着天家血统的。
自家这等官吏。
平日里在滨河卫,可以说上一句土皇帝。
但今日见到这等天家贵胄,老实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这又何必......
刘慎之瞧了眼左右两位同僚兴致勃勃的模样。
何必......如此兴高采烈呢。
或许是瞧出刘慎之的想法。
又或许是觉得这两年这老实人脏活累活干了不少。
左手边那面容年轻的儒生也是笑了起来。
“老刘,你这又是何必呢?人家陈东家一片好心从那帝都带来的舞台班子,本来不就是让我们欣赏的吗?”
刘慎之听了。
“这这这”了半天。
还没有说出下文,右手边的那位容大人,也是发话起来了。
“何盛丰说得没错。右宗正出城寻人,监天司的那位副司首还在[观星]搜迹,我们就算是摆个哭丧脸,也没有人看到.....那我们又何必大费周章,在此装模作样呢。”
刘慎之瞧见平日里互相斗法不停的二位同知,今日却是统一战线起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自暴自弃,也是开始靠着后榻真欣赏起来。
你还别说。
若是真沉下心来,好好一看。
却也是惊叹不已。
无他。
这京师来的舞团。
着实是太过风姿绰约了一点。
与之相比。
滨河卫那些平日里被各个豪绅追逐的所谓台柱子。
都像是乡下土妞一般。
念头到了这里,他或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起来。
“那陈东家呢?怎么今日没有见他?”
何盛丰听得,脸上露出的全是促狭。
“他这等人物过来,自然是抓紧自家的大腿,跟着那位宗正大人鞍前马后去了......”
一旁的荣忻翰听了,眼里也全是玩味。
“看来这几年,我们陈东家日子确实不太好过啊!”
刘慎之听了半天。
真觉得自己与滨河卫的那些土妞一般,上不得台面。
完全听不懂这两位年纪小了自己好几轮的家伙,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他自家人明白自家事。
对于自己来说。
这指挥同知已经是这辈子的高点。
但这位置,对于身边两位年富力强、后台惊人的同僚来讲,只不过是上升的一个台阶罢了。
自己与他们。
又有什么好比的呢?
于是乎,也是连忙发问起来。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陈东家的产业,也算是声势浩大......前几年,大家伙手上的[道仪],不都是他家会社产的吗?这等财源广进的行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等[道仪]生意,是多么暴利。
刘慎之只是一想。
心里头都羡慕的紧。
这看上去就尺寸大小之物。
每台就要卖上一枚金元。
这还就算了。
过上一两年。
换个壳,捣鼓捣鼓。
美其名曰迭代升级。
又可以卖上一两枚金元。
这等躺着赚钱的行当,还能出什么问题?
只不过听得刘慎之的问话。
何盛丰却是噗嗤一笑。
“老刘,你不是说了嘛......”
“这等行当财源广进,不就正是容易出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