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采言此话一出。
王世清二人皆是沉默。
倒是壮汉先发出了声响。
“呵呵,不好意思。姑娘,我刚刚走了一下神,没有听清,你说了拜托什么事情?”
丁采言没有懂得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继续说道。
“这位好汉。”
“我前面说的是,我还想去......”
“还想去看看,究竟是谁,主使了这背后的一切。”
壮汉沉默,手中紧紧抓住了刚刚接过的金元。
他抬起头,人皮面具之下,露出了精芒。
“小姐,你应该知道。”
“能够在[泽水区],做这么大动静生意的,不会是一般人。”
丁采言默默点头。
她怎么会不明白了。
[泽水区]里的那些家伙。
哪个不是与城内大户牵扯不清。
甚至她家。
就在[泽水区]里,也有着自己不小的生意。
当然。
他们丁家世代耕读为生。
从她父亲起,虽说做起了生意,但还是能够尽量坚持原则二字。
而这些时日。
[滨河卫]发生的事情。
说句耸人听闻,那是丝毫也不夸张。
也是如此。
就连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辽东讲武堂],都忍不住下场,来看个究竟。
而她丁采言,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前来一探究竟.....当然也是有着她的其他原因。
想到这里。
少女咬紧红唇,也是施施然行起礼来,原本想隐瞒的东西,也只能说出一些。
“二位好汉,我知道你们在此处营生多年,了解此地情况。”
“我就想求求二位,帮我一下......我实在是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
壮汉听了。
脸皮抽抽,他沉默了良久,喉咙里吐出的声音,也是沙哑起来。
“姑娘,常言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按照道理,我既然收了你的钱财就要替你负责......这趟浑水,你真的不应该加入,就算是我们两人帮你,最后的结果大概也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话还没说完,旁边出现一响亮男声。
“我答应你!”
壮汉一脸懵逼。
看向旁边开口之人。
只见身边这个男人,兴致匆匆,在那边指手画脚起来。
“老壮,来来来,既然老板发话了,我们就要好好干.....”
“谁叫老壮?”壮汉眼角直跳,对于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他已经无语了。
“你知道你答应了什么吗?”
“就刚刚那群追兵,我们都已经如此吃力了,你还随便答应人家姑娘?”
壮汉看了一眼丁采言脸色通红,实在是有些无语。
要不是身边这男人,年纪又大,满脸阴沉不属于姑娘喜欢的类型。
否则,他真怕这姑娘会瞧上他。
到时候被骗财骗色,可就惨了。
或是前面分得的金元在唤醒了他心中的道义,壮汉还是忍不住劝了起来。
“要我说,姑娘,这件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了,早点回家,才是正理.....”
“不是....你们两个在干嘛?”
壮汉回过头去,竟然看到两人在地上画画弄弄起相关东西来。
若是他没有瞧错。
这地上用树枝画的图案,分明就是刚刚他们脱离的虎口——[迎客酒吧]。
壮汉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问道。
“你....你们准备做什么?”
王世清笑了起来,那本是阴霾的脸庞,也在这等笑容下,变得更加......扭曲。
“当然是......干他一炮!”
.....
泽水区。
子时。
一间非常偏僻的老酒馆。
霓虹光昏暗。
就连外面挂着的电子广告牌,上面搔首弄姿的,都是那种老式的京都剧名角。
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背着手,缓缓走入酒馆内。
不知道是不是地处偏远的原因。
酒馆内空无一人。
孟继本来到吧台前。
随手往里一掏。
一盒包装精美的[金丝醺],就到了他手中。
他也没有半点犹豫,随手一抖。
那根细巧如丝的醺烟,就到了他嘴里。
吞云吐雾了半天。
见还是没有动静,就叩了叩桌台。
“咚。”
“咚。”
“咚。”
明明声音不大。
但就这三下叩指。
整个酒吧。
从吧台桌面开始,再到周边桌椅,最后连地上每一块地砖,都发出了丝丝颤动。
随着颤动声响。
孟继本又冷哼了一声。
“还不出来?”
那原本有规律的抖动一下子加了幅度。
只是一个刹那。
就好似要把面前的这座酒馆,拆个稀碎。
“咳咳咳。”
也是此时。
吧台后面一团黑漆漆的阴翳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阵咳嗽。
这等咳嗽。
好像是有魔力一般。
瞬间的功夫。
就让本来摇摇欲坠的酒馆,霎时间,恢复了平静。
紧接着。
咳嗽声的主人也出现在了孟继本的面前。
很难想象,咳嗽声的主人,是这样一个模样。
他穿着一件旧得泛黄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颈上松弛的皮肤和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
明明刚刚还发出了动静,但他的眼神却极度迷茫,仿佛透过眼前的现实,凝视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远方。
眼眶微红,眼角带着的,是长期酗酒留下的血管破裂的蛛网状细纹。
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孟继本的面庞,刹那间闪起了一丝往日的光彩,但很快又被浑浊取代。
“不知道是哪里的风,把锦衣卫大人都给吹来了。”
老人步态蹒跚,每一步都似乎在与无形的风抗争,双脚无法完全直线行走,微微摇晃,只是一边走着,一边也还在道歉。
“老头子酒喝多了,没有耽误大人的事情吧?”
孟继本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客气缓缓坐在高脚凳上,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身子前倾了过去。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酒馆寂静地落针可闻。
过了良久,老人嘴里发出了难听的干笑。
“孟大人,我这里新来了几瓶好酒,要不要喝上两杯?”
只是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老人又尴尬一笑。
“大人,我其实并不知道......”
“啪!”
孟继本的手掌拍在吧台之上。
他就像一只被惹恼的狮子一般,须发皆张。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前来?”
他的手指用力的指向外面。
“现在,就在现在。每分每秒,都会有一群蠢货,因为有人许诺的钱财,在城区里大肆破坏....我没有时间听你和我绕圈子,也没有时间听你和我诉说你的困难。”
“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是哪个地方,敢胆子如此之大,发放这等悬赏!”
说完。
他也沉下身子,静静的坐在高脚凳上,似乎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黑市之中。
有着自己的规则。
有人悬赏。
并不是意味着会有人接单。
必须要有一个足够让人相信的存在背书,才会让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接下任务。
这等存在。
并不是说需要什么具体的名字。
而是一种力量。
一种你到哪,都可以拿到悬赏金钱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
哪怕是[泽水区]。
也不会有多少。
只是听到这个问话,他却连一秒的犹豫也没有,直接拒绝道。
“我不知道。”
并且,他还补充了一句。
“就算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
孟继本长吁一口气,忍不住提醒道。
“你知道拒绝我会有什么后果。”
老人也是眯着眼睛,似睡非睡道。
“得罪了你们锦衣卫,我以后怕是没有安稳日子过咯。”
“那你还敢拒绝我?”
孟继本言语冰冷。
老者微睁眼睛,笑道。
“但是我得罪了他们,怕是没有命去过那安稳的日子。”
孟继本脸色阴沉到底。
“我就不信,没有人敢得罪他们。”
老者摇手道。
“至少泽水区,我想不到有那样的人.......”
只是话音未落。
突然间,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远处传来。
穿透了条条街道,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猛地起了音量开关。
周遭一片声响。
就连吧台上,那玻璃杯中下沉的冰块都为之一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昏沉灯光在一瞬间似乎也因震动而闪烁不定,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随之扭曲、摇摆。
酒馆中的气氛瞬间凝固,二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孟继本没有发现。
老者望去的眼里,只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