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漪满脸惊悸。
在空中疾驰。
原本周身的屏障此刻已经摇摇欲坠。
就连天上的雨珠。
现如今也能砸在她的脸庞,更别提身后这个男人,正在如附骨之疽一般,跟在自己身后。
李涟漪咬了咬嘴唇。
她很难想象。
之前在自己面前如纯情少年的男孩。
一段时日不见,现在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是教中那群家伙,给献祭的那些百姓,数量过多了吗?
那等运道太猛烈下。
塑造成了何等怪物?
李涟漪心里头火气也是涌了上来。
那群王八蛋。
总是如此。
一旦杀戮开始,就会如痴如醉,甚至到最后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忘记。
而上面那群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别说会不会管教,甚至有时候还推波助澜一番————毕竟在他们眼里,刀子,永远是越锋利,越好用。
但是一瞬间。
不知道为何,李涟漪的脑海里却如走马灯一般,想起了自己。
她。
又是如何变成这幅模样的?
那应该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吧。
李涟漪的思绪情不自禁的来到了二十载前。
外面似乎也与现在的滨河卫一般。
是这般的噪杂。
自己那时候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涟漪念头刚刚发散。
还没有把那地方的名字想起。
噗嗤!
一口鲜血从李涟漪的口中吐出。
腥甜的味道反倒是让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
“不像个男人。”
李涟漪眉毛挑了一下。
这男人真没有一点点男人的样子。
面对一位落魄女子。
耐心别说是不是好极了....甚至可以说好到了一种骇人的程度。
这半刻钟的功夫。
就一直不远不近的吊在自己身后。
一点都不着急,但却半点也不给她松气。
每次都是到关键的时候,用那等坎术往自己身上来这么两下。
但是不得不说.....
李涟漪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这家伙对于气机的把握实在是太过精妙了。
每次攻击,都是卡准在她欲要凝结真气,对她宝体进行滋养之时,进行相应的术法打断。
每一次。
虽说不至于受伤多么严重,但却让她本来恢复的趋势,被彻底逆转。
这等绝望的感觉。
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李涟漪思绪飘荡。
那应该是在黄土高坡那座叫做黄家镇的村子吧。
她与她的姐姐。
相拥在一起。
等着那群目光贪婪的家伙,宣布着最后的死期。
李涟漪有些恍惚。
自家那位父亲大人。
当初是被判了什么罪名呢?
她有些记不得了。
是贪匿官银,盘剥百姓?
还有什么......对了,还有私藏甲兵,意图谋反。
反正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家里的男丁全部处死,女眷送去做那等官妓吧。
李涟漪.....不,不能说李涟漪,此时应该要说到她的真名,黄淑然,她倒是被那位抄家的军汉夸奖了一下。
像她这等姿色,肯定会被那些上官所喜,分到自己院邸....不至于像她的那些母辈祖辈,沦落到军营之中,过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黄淑然时到今日,已经记不得那军汉话语里到底是促狭还是宽慰。
亦或是心中有些更恶的念头,在那边作祟。
她只知道,自家那大姐,原本放在胸膛口的那把银花钗,慢慢的挪到了袖口之中。
本来寻死的念头,也是彻底作罢。
就连她。
明明什么都不太懂的年纪。
却也有了一种。
好似还算不错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黄淑然突然也想起了自己那位倒霉的父亲大人。
哪怕今日已经成了修道者。
但在记忆中,他的脸庞还是那般模糊。
他当日兴致勃勃出了潼关,去京城赶考之时,会想到这般后果吗?
他肯定想不到。
自家辛辛苦苦花了家中大半积蓄拜的座师,最后会那般冷酷无情的将他推出————成了陕党输给晋党的添头。
而自己全家老少,最后成为了那场丰盛宴席上某处不知名的餐点。
黄淑然有了一丝明悟。
所以这天地之间。
人无非就是努力壮大自己,不让自己成了别人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也是如此。
那一日自己被师尊救下后。
会那般拼命,会那般努力。
同一代的圣女候补。
她明明不是天赋最好的,更不是出身最好的。
但她却能够脱颖而出。
成了这日月神尊教的这一代的佼佼者,最后....成了这一代日月神尊教的圣女。
也是这般念头按下。
黄淑然也是发了一股狠意。
自己这般性命,没有人能轻易夺取!
抬首微微瞥了一下方位,她继续不要命的冲去。
只是这般速度一提。
那身后的男人,却也是身形快振了数倍。
若是让黄淑然来感觉。
这好似身后之人,原本学得那等轻身法,突然间又突破了一番。
这等如同光网话本一般的故事,硬生生发生在黄淑然身后。
但她也来不及反应。
因为这来势汹汹的少年蓦然挪步,以超乎她的速度来到她的一侧,一刀横扫,就要将其头颅扫落在地。
面对这等狠招。
黄淑然却连眉头都没有动。
甚至目不转睛,将自家的双手挡在了面前。
这双前不久刚刚把子弹硬生生撕碎的肉掌。
此刻。
却连同臂膀衣袖,一同被寒光斩断。
甚至就连那件佛宝.....也一同摔在了王世清的脸上。
是的。
黄淑然面对这等不讲道理的一招。
竟然更是狠辣。
如同壁虎断尾一般。
把她的双臂直接甩给了王世清。
那等冲击之力。
让两人分别震离开来。
等到王世清刚刚双脚踩实地面,便觉得轰然一震。
一刀过后,黄淑然不仅仅只是为了撤退,竟然还还以颜色......哪怕王世清拼劲全力的躲闪,但他的头颅上还是挨了一脚,向后晃荡而去。
为了止住身形,王世清整个人都身体后仰,一路倒滑出去。
而那女人,一击不成,竟然硬生生不落地,不但如此,她凭借那等力道,多飞出去了四五米远。
王世清的那张脸庞上,鲜血如开花。
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
脚尖一个点地。
整个身子竟如神鸟起身。
身形一旋,以一种极为优美的姿势,向黄淑然斜飞而去。
若是此刻有锦衣卫之人在此。
必然会瞠目结舌。
这家伙身姿轻盈,动作流畅到了极致,每一次移动好似对空气最细腻的触碰,不带一丝尘埃。
浮空而起之时,他脚尖每一次轻轻微伸,都能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凭虚御风,轻如鸿毛。
这厮的青鸾游。
怕是已经到了大成的境地!
只是此刻,周遭也没有别人在场。
王世清只是一刀刀直直而去。
朝着黄淑然到背部硬生生砍去。
同样砍去的,还有酒吧里那位一直以来挂在嘴角的笑容。
哪怕隔着百里远的距离。
但在二人的眼里,却丝毫没有任何遮掩。
甚至祝有韬还略带笑意的问了起来。
“魏兄,怎么还不出手?”
“你们今日这趟活计,耗费了这般九牛二虎之力,但最后还把东西丢了,不也太过丢人了吧?!”
但是祝有韬问完话后,却也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因为回过头来,他却发现这位日月神尊教的教主只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即是他所坐之处,剑气凝聚到了极致,但那纹丝不动如山岳的身影,却也把这足以毁天灭地的剑气,紧紧的压制下来。
就好像.....就好像是那等本要出鞘的宝剑,硬生生被一重锤,按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