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里有人不满？
吉尔抬起头，眼神中蕴含的凌厉竟然令勒费龙也为之一窒：“是谁对我有意见，还望主教阁下不吝告知，我一定会和对方好好‘沟通’一番。”
对他来说，如今这场纪念演出已经不仅仅是出于自己的个人私心，还关系到接下来组建军队攻打卢森堡伯爵的计划，因此绝对不容他人随便干涉。
“很抱歉，男爵大人。”勒费龙摇了摇头：“事实上，是有位教会内部的大人物托了裁判长向我带话，具体是谁他不肯说，我自然也不清楚。”
“对方希望我在暗中使些绊子，最好让这场演出无法顺利进行。”
听完这两句话，吉尔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熊熊燃烧起来，近乎咬牙切齿地答道：“最好别让我知道那人是谁。”
“元帅阁下还请冷静，这种事情可急不来。”主教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试图平息对面的情绪：“那位贞德小姐虽然在国内赢得了许多人的支持，但她死前受到的判决毕竟是......”
“总之，当时的判决结果是由裁判所下达，具备正式的法律效力；在没有按照审判监督程序推翻判决结果之前，即便裁判长阁下也不好公开站出来表示贞德无罪。”
“因此，教会内有人对这场纪念演出产生不满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这话说得吉尔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很清楚奥尔良主教口中所说的话全是事实，毕竟在此之前他也不是没了解过对应的司法程序；但正因为是事实，才更让他感觉到一股无能为力的愤怒。
勒费龙被他阴沉的目光盯得有些尴尬，心道自己可能又说错了话，只能叹了口气补救道：“这样吧，我会想办法帮您留意，最近有哪些亲英派的主教和裁判长阁下打过交道。”
吉尔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双臂朝对方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勒费龙主教了。”
他没有提报答对方的事情，但对于这位一直以来朝自己释放善意的奥尔良主教，他已然是将其记在了心里。
勒费龙只微微一笑，并不掩饰自己对面前这位堪称青年才俊的王国元帅的欣赏：“哪里，您不必向我道谢——多米尼克已经向我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明明是您最先发现德拉皮尔一案的证据存在问题，却交由他来进行修正，这无疑是挽回了我们裁判所的颜面。”
他抱拳说道：“我和多米尼克是多年老友，阁下的行为避免了他被上层问责，这里我以私人名义向您表示感谢。”
吉尔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心知肚明在这件事上自己只不过是沾了纪尧姆的光，要不是他告诉自己来龙去脉，自己可发现不了案卷有误。
过了半晌，他想起之前的那个话题，于是认真问道：“说回正题吧，关于有人要求你阻挠演出进行的事情，阁下当时的回答是？”
勒费龙的回答则让他一惊：“我答应了。”
看着面前男爵瞪大眼睛的模样，主教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直到吉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而开口，他才慢悠悠地反问道：“难道在男爵大人的眼中，我应该拒绝这件事？”
不待对面作出回应，紧接着他又自己给出答案：“对此我的看法却是相反，我将这个请求答应下来，才是对阁下最有利的一种选择。”
吉尔虽然刚才表现得有些激动，但那只是因为一时情切，如今听到勒费龙的话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既然对面是让最高宗教法庭的裁判长也无法拒绝的人物，那么就算勒费龙这边拒绝帮忙，那人也必定能找到其他方式介于进来。
那个时候事情反而会更加麻烦，因为一切都将变得未知。
于是他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请您放心，关于举办贞德小姐的纪念演出这件事上，我是站在男爵大人这边的。”勒费龙答道：“不过我同时也要考虑对外的影响，因此明面上不太好过度参与其中；甚至为了稳妥起见，接下来一段时间有必要减少我们双方的直接会面，以免让幕后之人有所怀疑。”
“有道理。”吉尔想了一下，补充道：“既然这样，那后续有什么消息，就由夏尔做我们之间的传话人吧。”
此前在奥尔良城的时候，夏尔和勒费龙的关系有许多人看在眼中；如今吉尔借着栋雷米村的事件已经将其招揽到自己麾下，因此这个年轻人在两边来往并不会让人起疑。
两人相视一笑。
于是这天午后，从圣克鲁瓦大教堂便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吉尔·德·莱斯元帅与让·勒费龙主教发生了矛盾，争吵声被门外路过的学徒听得一清二楚。
据说是吉尔元帅对于裁判所针对自己的功绩没有给出实质性嘉奖有所不满，外加勒费龙主教试图插手之后城中要举办的纪念演出的缘故。
真是令人不得不感叹教会的贪得无厌。
......
“给我听着，这个剧场必须布置得足够豪华、足够大，能容纳下越多人越好！”拉特雷穆瓦耶游荡在将来要作为奥尔良少女纪念演出表演场所的空地上，理所当然地向工匠们发号施令。
在和吉尔商议好如何利用这场演出的计划后，他可谓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今天一早便来到市政厅准备的场地，打算了解工程进度到了哪一步，并借此确定之后的宣传工作要如何开展。
但当他真的来到现场之后，行动很快就由参观演变成了监工——毕竟在这位内务大臣的眼中，奥尔良市政厅找来的这些人实在是太过惫懒。
和这样一群懒汉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有史以来最盛大的表演？
他站在预备舞台的中央，喊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地板必须用大理石，墙面要有弧度和花纹，听明白了吗？还有贵宾席位的布置，务必要作为重中之重！”
忽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眼光放在一副挂在墙上的画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