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侧闪烁着微弱的火光，但延伸至视线的尽头却只剩下阴森死寂的黑暗——当一个人的脖子上顶着一柄凶器的时候，再美好的夜景也只能与可怖联系起来。
老托马和本次行动的目标相对而立，只见对方面色苍白，眼神阴郁，一头黑发像是某种黏稠的流体自头顶披散而下，看着像是鬼怪多过骑士。
加上被突然袭击引出内心的紧张与恐慌，这个手上沾过血的佣兵一时间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而这样的情形落在对方眼里反而成了消极对抗的表现，于是顶在他脖子上的剑刃旋即往前又递了几分，一滴鲜红的血珠沿着金属的边缘渗出、滑落，有些刺眼。
“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你最好识趣一点。”冰冷声音的主人继续开口，眼神里多出来一抹焦躁：“快说！”
老托马畏惧地看着那双死神一般的黑色眼睛，发白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吉尔·德·莱斯老爷，您这样用剑抵着他的脖子，他也没办法开口说话啊......”旁边传来另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年轻：“您放心，我们不会逃跑的，阁下先稍微松一松手，咱们有话好说。”
吉尔侧过头看了眼说话的对象，那是个面部线条硬朗的年轻人，皮肤粗糙布满伤疤，属于常见的雇佣兵形象。
唯一值得关注的是，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青铜级的力量气息，这在雇佣兵群体里可谓是相当罕见——通常实力达到这个水准的人，投靠贵族或者教会都能混口不错的饭吃，没必要留在野外去过连生存都难以保障的苦日子。
但眼下吉尔没兴趣关注对方的来历，一心只想问出这两个人的目的，于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也无怪他现在表现得这么不耐烦，毕竟一连几天毫无意义的宴会早已将他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净，而突然出现的跟踪者则令吉尔将其与前几天勒费龙主教说过的话联系起来。
他已经知道有人对接下来要举行的贞德纪念演出有所不满，那么这两个人会不会就是敌人的手段？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从时间节点来看，恐怕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然而理智告诉吉尔，急迫对于获取信息起不到任何作用，刚才年轻佣兵的话说得不无道理。
于是他放下武器，用略显冷淡的口吻说道：“带我去你们的据点。”
看两人脸色还有些犹豫，便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听到任何有关拒绝的回答，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路，要么死在这里。”
显然这两个雇佣兵不是那种精心培养的死士，面对如此直接的生命威胁，可选项自然只剩下一个。
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之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
三人一言不发地走在路上，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和前方垂头丧气的两人比起来，他们身后的吉尔则显现出惊人的威严与气势——确定当前的事态已经完全纳入自己的掌控之后，他又恢复到冷静的态度。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等到达这两个佣兵的据点后，只要将所有人审问一番，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自然水落石出，用不着现在多费脑筋。
如此想着，他甚至开始有闲情逸致找前面两人攀谈起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托马，同伴都叫我老托马，旁边这个是我们的头儿。”可能是被一开始吉尔的突袭震慑住的缘故，中年人表现得很老实。相比之下年轻人的态度就带有些微的倨傲：“安德烈。”
“很平常的名字。”吉尔倒也不在乎两人的语气差别，点了点头道：“你们是奥尔良附近乡镇的村民？”
从之前的对话中，他发现两人的面貌特征和说话口音与这座城市的市民很是接近，只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大概率不是很远地方的人。
听到他的询问，前面两人的脚步同时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走在最前面领路的年轻头领回答道：“也不能算附近，从城里出去往北走上个十公里，才能到我们的家乡。”
“也差不太多。”吉尔继续问道：“既然你们也都是法兰西的子民，为什么听从英国人的指挥混进来跟踪我？”
由于佣兵们一开始交待的情况太过模糊，对雇主的身份更是表示一无所知，此刻他这么问还带着两分试探的意味。
“我们可不知道他是不是英国人。”安德烈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听着有一分讥嘲：“至于同为法兰西的子民这种话，吉尔·德·莱斯老爷何必用来唬人？”
“不谈您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国元帅和其他贵族，就拿这奥尔良城的市民来说，您问问他们，有几个会把咱们默伦的村民看成是自己人？”
听到这样的回答，吉尔皱了皱眉，却也不太好反驳。
虽然之前栋雷米村的村民们都理所当然的将自己视为法兰西王国的一分子，但那和村庄的地理位置及习俗等因素是分不开的；实际在这片土地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国家有着强烈的归属感。
他暗自沉思：默伦这个村庄的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回去可以找人打听一下。
街道一时间重归寂静。
或许是刚才的交谈将初见时蔓延下来的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这时候年轻的佣兵头领反而主动开口了：“我们有个问题想问，吉尔·德·莱斯老爷。”
吉尔很是随意地说：“问吧，但我不保证回答。”
“通常白银级骑士的气息感知范围不会超过二十米，因此我们两从一开始就小心地和您保持在这个距离之外。”安德烈问出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您应该是一开始就发现了我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话，吉尔一下子乐了，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关于这个问题，看来我是没办法替你们解惑了。”
“我能告诉你们的是，你掌握的情报并没有错，只是运气不好，偏偏撞上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