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谢景行睡得格外安稳。
翌日清晨,他吻了吻还在睡梦中的李氏,带着地契、玉镯以及那盏青铜残灯,踏上了前往十里外,镇上集市的道路。
谢家种不出灵米的消息早已在青阳镇传开,曾经显赫一时的谢家如今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以往,谢景行来青阳镇集市,都是乘坐长车,风光无限。
如今他却穿着灰布短衣,行走在人群中,不时听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冷嘲热讽。
“谢老三,我家缺个夜香工,一个月给你一钱银子!”
“谢老三,我家正好缺人手种地,你来帮忙吧,管饭!”
“要不把祖宅卖了吧,反正你族人全走了,卖了祖宅,谁能管你!”
千百年来,人们总是喜欢嘲笑那些曾经高高在上,却突然跌倒的人。
……
谢景行穿过人群,来到当铺门口,抬头望去。
当铺不大,门面由几块褪了色的木板拼接而成,门楣上方,一块斑驳的“典当”牌匾悬挂着,铜色的漆面已经剥落,露出木质底纹。
他走进当铺,只见当铺内部陈设简洁,一排铁栅栏木中央开了小窗,柜台后坐着掌柜,四周摆放着各式抵押物品,墙上挂着算盘和账册。
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油布包裹的青铜灯,他满怀希望地递进当铺小窗。
灯光下,青铜灯的表面泛着淡淡的绿锈,却掩盖不住其古拙的质感。
陈火阳见自己要被当了,只能暗中施展幻术,落在当铺掌柜眼里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当铺掌柜瞥了一眼,便嗤笑一声:“这玩意儿?你当我们这里是收破烂的?”
无奈之下,谢景行只能掏出怀中的玉镯,轻轻放在柜台上。
那玉镯仿佛一道清冷的月光,静静躺在粗糙的木桌上,显得格外醒目。
手镯通体呈现出温润的羊脂白色,质地细腻,仿佛能滴下水来。
镯身上隐隐流动着丝丝翠绿,如同初春的嫩叶。
表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每一条纹路都流畅自然,其间还点缀着细小的梅花,花瓣清晰可见,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有暗香浮动。
当铺掌柜眼前一亮,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被这手镯外观所吸引。
然而,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惊讶,故作镇定地打量着手镯,心中却在快速盘算着如何压低价格。
“这手镯质地一般,上边全是杂纹,我勉强给你三两银子吧!”
“三两银子?”谢景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愤怒,他的质问中透露出对这荒谬报价的震惊。
“对,就三两银子,你爱当不当!”掌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漠,他伸出手,作势要将玉镯推回给谢景行。
谢景行取回玉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眼神中,既有愤怒,也有不甘。
但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玉镯重新收好。
“既然如此,这玉镯,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谢景行声音平静,霍然起身,衣摆带起一阵风,虽然步伐略显沉重,但背影却显得异常决绝。
当铺掌柜心中一紧,急忙起身连声呼唤:“哎!请留步!”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追至门口。
然而,门外的集市已是人潮汹涌,谢景行的身影早已湮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掌柜站在门前,望着热闹非凡的市井,心中五味杂陈。
他轻叹一声,只得悻悻然返回店内。
谢景行站在自家米铺前,却惊愕地发现,昔日熟悉的招牌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匾额——“玉石坊”。
他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并未走错地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深秋的寒风,刺骨而凛冽。
从玉石坊内,缓步走出一位衣着光鲜的少爷,正是青阳镇上有名的林家大少,林远。
他手中玩弄着两颗象牙球,一脸戏谑地打量着谢景行:“哟,这不是谢老三么,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谢景行皱了皱眉,不解地问:“林远?你怎么会在我家米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林远嗤笑一声,得意洋洋地说:“你家的米铺?这明明是我花了大价钱,从谢老头手里租下来的铺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谢景行心中一沉,急忙掏出自家的地契,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这是我家的米铺,有地契为证,请你立刻搬走。”
林远却不以为意,从袖中掏出一纸契约,慢条斯理地展开,上面赫然印着谢家家主的手印:“看清楚了,这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三十年租期,一次付清。想要铺子,等三十年吧!哈哈哈哈!”
谢景行呆呆地望着那纸契约,他的心仿佛从高高的云端跌落,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了无数片。
这一纸契约,无情地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
林远的眼珠狡黠地一转,一抹算计的光芒在他眼底闪过。
他戏谑地对谢景行说:“谢老三,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不如我们来一场斗蛐蛐如何?你若赢了,我就当面撕毁这份契约;若是你输了,就来我的玉石坊,为我效力十年。”
谢景行闻言一愣,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年轻时的光景。
斗蛐蛐,那曾是他的杀手锏!
他遥记起自己当年如何在斗蛐蛐的赛场上屡战屡胜,甚至赢过林远数次。
然而,时光荏苒,没想到林远对那些陈年旧事依旧耿耿于怀。
谢景行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了,我答应过……”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远却不依不饶,他打断谢景行的话:“怕什么,谢老头都不在了。我们去镇上的蛐蛐摊,公平较量,各凭本事,在相同价位里挑选蛐蛐,当街比斗,敢不敢?”
林远的挑衅如同一根针,刺入了谢景行的自尊。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胸中涌起年轻时的一腔热血:“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