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上来便是单刀直入,话音直指此次朝议的主题。
下面的大臣对此也并不意外,毕竟赵王企图实行胡服骑射改革的这件事,早在几天前便已经传遍了整个邯郸城,他们自然也是知晓的。
可知晓归知晓,同意实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王,时世之俗,自古然也;服章有制,礼之存也。今王上弃之,而求远方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之道。臣恐民心不稳,请大王三思啊!”。
赵王刚刚说完,站在前列的一位大臣连忙站出来躬身进谏。
“大王,赵文大夫所说,实乃金玉良言,如今大王您想要改穿胡服,是置致世论于不顾,我赵国何以立足于天下,臣深虑之,唯望大王深思啊!”。赵文话音刚落,身后的赵造随即也说到。
两人都是宗室重臣,对于他俩的反对赵王早有预料。
胡服骑射虽然说起来简单,于他们这些贵族而言不过只是改穿胡服而已,若只是这样就能得到王上的器重,那即便穿了胡服又有何妨,毕竟赵国毗邻胡人,国人本就华夷混杂,街上百姓也不是没有穿胡服的。
原因当然是因为更深层次的东西。
见王上并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周围的大臣也都应声附和起来。纷纷表示“服奇者志淫”、“俗辟者民易”、“祖宗之法不可轻变,希望大王收回成命”之类云云的。
此时站在左侧的肥义见此情形,也是出声对着赵文二人反对道。
“两位大夫此言差矣。于家而能孝父母、敬兄长,于国而能保社稷、安百姓,立功名,此二者皆臣子之本分也。昔简子、襄子之霸业,亦在于平代郡之胡。今王欲继先君之遗志,建功于胡地,扬我国威。”
“而欲立非常之功,必膺背俗之累;有卓识之士,亦必遭庸人之怨。然则此事若成,则百姓惟颂大王之远虑,而无民心之动摇也!”
紧接着站在旁边的大夫楼缓也是逼问道:“肥大人所言甚是,两位大夫身为王室宗亲,朝廷重臣,不思为大王出谋划策,却尽说些丧气话,当真是令人齿冷!”
而后两人周围的大臣,也都是随声附和着。
赵文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再说下去怕是要说自己企图叛国了,也是连忙出声解释起来:“楼大夫言重了,臣之所言,皆为国事,岂有私情,臣拳拳报国之心,望大王明察。”
说到这,两面的人竟是纷纷指责起对面,说他们是奸佞之臣,罔顾君恩,不思报国。
赵王看着下面乌泱泱吵成一片,眉头也是皱起,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下面一人朗声说道。
“儿臣以为诸位大夫所言,皆正义直言,然胡服骑射实乃强兵固国之策,卫社稷之存亡者也,故儿臣以为,当行此策”。
说话的人,正是赵章!
朝中众人听到此言,也都是纷纷停下言语,向赵章看了过来。
赵王也是向赵章望去,看着台下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虽然半个月前自己的这个长子就因为尝试骑马而摔伤,从而能看出他对于这件事是支持的。但自己本以为他顶多就是用这样旁敲侧击的方式来讨好自己,哪里想到他竟然有胆量在朝堂之上公然旗帜鲜明地支持自己。
心里这样想着,赵王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着赵章点点头,想先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哦,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高论?”
赵文听着赵章出言支持也是备感诧异,要知道,赵章虽然贵为太子,可向来是谨言慎行,像这次这样在朝堂上主动发言,却实是从未有过的。因此也是不禁问道。
台下的众人闻言也都不再说话,想听听这个太子殿下究竟能说出些什么来。
“高论不敢,只是略有拙见,姑且说与诸位大人听听,还望诸位大人斧正。”然后先是对赵文两人揖礼,接着语气恭敬地说到。
“先前,二位大人曾言,时世之俗,自古然也;服章有制,礼之存也。赵章却以为不然。先王们的习俗尚且不同,何来古法可效?历代帝王们也都不会照搬前人的礼法,哪种礼制又是必须要遵循的呢?”
见两人默不作声,赵章继续说道。
“伏羲神农注重教化,不行诛罚;而黄帝、尧、舜虽不残暴,但都会使用刑罚。到了夏、商、周三王,也都会因时变法,因事制礼。故斯以为,圣王之兴,非以能学古也,而夏、商之衰,非以其变礼也。
如此看来,违背古制未可厚非,遵循旧礼也并不值得称道。法度政令,宜应时势而变;器械衣饰,应从其便而择。”
赵文两人顿时被说的哑口无言。
接着赵章又朝刚刚另外说话的几位大夫看去。
“至于其他几位大夫所言,诸如“服奇者志淫”、“俗辟者民易”之类的更是无稽之谈。若当真如此,齐国乃当世强国,便不会有着奇服之人;吴、越之地数易其俗,也就不会出英才了。”
赵章看着那几位大夫臊的满脸通红,便不再看他们,转而向赵王看去。
“父王,如果只是固守已有的法度,不可能超越别国;而只是效法先人的方法,也并不足以治理今世。儿臣恳请父王速行新法,以强邦国,建不世之功。”。
赵章话语铿锵,眼神中透露着坚毅,神情更显激动,说罢便是对着赵王深揖一礼。
“好,哈哈哈哈,好啊!”
赵王听到此处,早已按耐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站了起来,兴奋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只是连声称赞,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赵章竟然能说出如此气势磅礴的话,更对他能旁征博引,将满朝大臣驳的哑口无言而感到吃惊。
“众爱卿,太子所言,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赵王稍稍平复心情,然后环视诸位大臣,面带笑意地问到。
虽然明面上是在问,可群臣们有谁还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这时,方才一直听着的肥义和楼缓连忙出声,态度坚定地说。
“太子之言,实在是令人振聋发聩,臣请速行新法,以强邦国,建不世之功。”
“肥大人所言极是,请大王速行新法,以强邦国,建不世之功”
而他们周围的大臣们也是纷纷出声说道:“臣等复议,请大王速行新法,以强邦国,建不世之功”。
就连赵文两人身边的一些原先态度中立的大臣,竟也有人被赵章说动,纷纷出言表示赞同变法,一时之间竟好似此事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