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轻机厂。
男生宿舍。
肖火已经沉沉睡下。
旁边的几个工友也睡得很香。
只有苏浩躺在床上,心中还在回味着徐玉清的人生。
论起徐玉清的人生,当属是跌宕起伏,晚年悲苦。
二十二岁时,从一个人去往德国留学。
再到三十八岁时,成为西门子工厂三把手,记住西门子的全部机床技术准备回国。
却在踏上飞机的前一刻,遭到二把手迫害的同时。
也被BND的人找了上来。
BND,号称是全球十大情报组织之一,德国最强情报组织,在1989年两德重归于好之前,东德西德都向对方派发大量间谍,由此,情报部门又展开了监听情报的工作。
在这个背景下。
徐玉清遭殃了,他海外十六年来的所有努力,在BND探员将他抓捕的那一刻,全部化作虚无。
二十年的监禁生涯,让徐玉清忘记了脑海中记得的所有西门子机床技术。
他站在清照书店的那一刻,脸上不知是见到爱人的高兴,还是离别多年毫无声息的惭愧,亦或者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是一种五味杂陈的表情呢?
在这个梦中,苏浩就是徐玉清,他体验了对方的人生。
徐玉清六十年的人生。
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场梦。
徐玉清忘记的西门子机床工艺。
对苏浩来说,却是刚刚学习到的知识,在大脑里面还新鲜着。
徐玉清二十年监禁生涯忘记的德语、英语。
对苏浩来说,也深入脑海,只要他想,张口就能说出一段段流畅的语句。
“徐玉清...”
苏浩叹了口气,他告诉自己,不应该将过多的情感投入到这里面,否则自己一个月寻梦一次。
会遇到更多人的人生。
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在意。
将来岂不是会精神分裂?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样想,无他,徐玉清的人生太过沉重,简直和千年前那位李清照诗人一样悲苦,令他忍不住的想。
“不过,我得到了西门子的机床工艺,同时精通德语、英语这两种语言,对当下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呢?”
苏浩开始思索,怎么将他从寻梦中获得的这些东西,最大化的利用起来。
想着想着,天色渐明。
大家开始上工了。
苏浩也起床洗漱,走进工厂,来到自己的小车间。
可还没等他怎么个工作。
李铁牛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拉着苏浩就往外走。
“怎么了?”
苏浩有些不明所以。
“是这样。”
李铁牛缓和了一下,说道:“刚刚外面来了几个记者,要采访厂长,厂长吩咐我,要我把你给叫出来。”
“什么频道的?”苏浩问。
现在记者还没有发展到后世那样的百花齐放,什么牛鬼神蛇都有。现在的记者,总共分为两种,一种是地方台,一种是央视台。
如果是地方台,还要分省、市、县(区)这几种的区别。
省电视台要好好对待。
市电视台要好好对待。
县区电视台更要好好对待了。因为人家这个电视台看的观众,就是本县区的,你要是表现不好,往外面一说,生意都得受到影响。
可如果是央视台的话,那多半是来嘉奖什么的。
在这个营销号、自媒体、短视频都没有兴起的年代,新闻记者才是掌握许多企业杀生大权的人。
“不知道,应该是市里面的,有一个泉城的标志,应该是咱们市的。”
听到这,苏浩若有所思,如果是县区电视台,可能是厂长找来宣传自己企业的,可如果是市电视台的话,厂长一般来说就没有那么大能量了。
........
红星轻机厂大门口。
几名摄制组架着摄像头,为首的一个女记者,吩咐道:“小张,厂长没入境,挪一下摄像头。”
姚吴蒙连忙道:“不用不用,我把椅子靠近点就行。”
说着,主动把椅子靠近了一些,进了摄像机的画幅中。
“好的,那我们的采访开始了。”
女记者微微一笑:“姚厂长你好。我们是泉城经济频道的记者,历来是调查泉城经济。”
“众所周知,今年咱们泉城的平均工资是一百一十块。”
“我听说您厂子里面,大多数工人的薪资都在一百一十块以上?”
姚吴蒙点点头:“是这样,不错。事实上,咱们泉城大多数工厂应该都是这个薪资条件,工人出力更多,赚的更多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女记者李芬又再次问道:“可是我听说,您昨天开了一场厂长大会,着重嘉奖了一位小年轻人,根据我们的访问,听说这位年轻人的月工资,达到了惊人的738块!有这回事吗?”
“有。”
姚吴蒙老老实实回答道:“不过我还是要说明一句。小苏能赚那么多,是因为他能力比较出众。”
“目前厂子里面,就算是最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也完不成他那样的操作。因此,我这个月给了他额外的两笔奖金,总共加起来是四百元。”
李芬好奇道:“这位年轻人在哪?不妨让我们看看呐?”
姚吴蒙笑道:“我已经让人去把他请过来了。”
这时。
不远处。
李铁牛带着苏浩走来,指着记者镜头下的姚吴蒙道:“诺,那边就是厂长,厂长现在接受采访呢。”
姚吴蒙看见两人,笑着招招手,让苏浩上来。
苏浩上来后,姚吴蒙便对女记者讲:“就是他。小苏虽然来到我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因为他是钳工的童子功,非常踏实,手特别稳。”
“经过他手的零件,比机床产出来的零件生产误差都小,比机床产出来的零件生产精度都高!”
“哈哈哈,姚厂长真会开玩笑。”
女记者李芬显然将这,当成了厂长姚吴蒙的一句戏言,没有当真,转而开始询问起其他的问题。
反倒是姚吴蒙不乐意了,大手一挥:“记者同志。我刚刚可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话可以撂在这里。”
“别说是咱们红星轻机厂了。就是整个泉城的所有轻机厂,轧钢厂,凡是有钳工的单位,能那么年轻,又同时手那么稳的人,在整个泉城,也绝对仅此一号。”
“小苏,你给他展示展示,亮亮咱们红星轻机厂的精神,锉出来咱们红星轻机厂的威风!”
见事情闹大,女记者李芬也起了好奇心。
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就这种话,播出去,都有收视率。
往报纸上一登报,那都是能让销量狂增的“狂言”。
“好,谢谢您姚厂长,能让我和几位同事也开一开眼今天。”李芬笑着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个倒装句,可能要罚钱,于是有点垂头丧气。
姚吴蒙还没注意,笑着说:“小苏是我厂最可靠的员工,是我们红星轻机厂的福星,宝贝。他的手,您就瞧好了吧。”
姚吴蒙说的简单。
苏浩倒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李铁牛在旁边低声支招:“钳工糊弄外行最容易的方式就是——搓个炫酷但奇形怪状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