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汗珠从额间颤颤的滚落,顾诚的目光一点点的往下移去,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咔!”
地面的龟裂,仿佛追着他的鞋子,又裂开了几分。
吓得他整个人又惊颤着往后挪了小半步,抖出汗珠几滴。
如果说,他40年的人生最大的危机或者说最大的恐怖是什么,无疑就是现在。
如果搞不好,真的会死!
这一刻,他被求生的本能和死亡的预感冲击的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唯一的想法。
“喂!顾胖子,你不是去找负责人了吗?人呢?”
“你是诳老子呢!”
“当年用不着老子们了,就让老子们在这里挖矿,现在又说用得着我们了?怎么,老子们是垃圾吗?你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掉?”
而也在这时,一连串的不满从两边传来,鼓噪之声渐盛。
惊魂未定之下,听到这话的顾诚猛的抬头,目光从几乎就在自己胯下的斜插入地面的十字镐上移开,落在了两边站满了人群的土堆上、
此时此刻的他,正处在矿道的外面,前方是架着脚手架的矿道入口,两边是挖出来的矿道泥土堆积的小坡,小坡上站满了人,有男有女,大小不一,长者四十许,幼者二十出头的模样,都穿着着地下作业服,顶着黄色的安全帽,看上去,就是一群矿工,集体罢工的要说法的矿工。
不过,看他前方那十字镐砸出的直接半米小坑和又蔓延了半米距离直至到他脚下的龟裂,这群人,可不是简单的矿工。
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而随着他猛然的抬头,视线触及人群的一瞬间,这上百人因为愤怒而迸发的凶悍之气,压得他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张嘴却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身形的颤抖,更似剧烈了。
差点没给跪下去。
“喂!说话啊!”
“怕死就别说什么调停!”
“你们这群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我们是傻瓜?”
见他不说话,股噪声更甚,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抓起一旁的工具就要掷下。
我的小祖宗啊!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看到这一幕,汗如雨下的顾诚脸色惨白一片,这群人堪称最不好惹的一批人了,偏偏这个时候闹起来了,闹起来也就罢了,偏偏已经请到的负责人,又说是有什么重要的准备要做,让自己先来这里稳住情绪。
自己话都说不出口了,自己的情绪都稳不住,怎么稳住这一群就要爆发的炸弹啊!
“诸葛明呢!”
“是叫诸葛明吧,那个乳臭未干的关系户!”
“啧!老娘最讨厌官二代!”
顾诚心中连连叫苦,鼓噪声一浪接着一浪,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手中的工具,就要朝着他砸过来。
汹涌的杀气如泰山压顶一般袭来。
霎时,顾诚后颈毛直竖,口中“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他知道,他必须说点什么,即便吓得说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拼命的挤出了这一个字。
啊字出口,那仿佛被凶悍之气扼住的咽喉一松,一连串早已想好的话语,终于找到的了宣泄口,脱口而出。
“大家冷静!你们的问题我们一向都很重视!完全可以坐下来谈,没有必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于你于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发出的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
他气馁的发现,他只发出了类似“阿巴阿巴”的声音。
只是,即便有点气馁,他的脸上却是溢满了激动,几乎喜极而泣的向身后看去。
几乎同时,股噪声停了下来,看向了他看去的方向。
“经理,你可算来了。”
下意识的,顾诚以一种几乎要泪流满面的声音开口,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人也迎了上去。
“哟!这不是那个谁嘛!”
“稀客啊!”
“这是也来抗议?”
“连这家伙都受不了,那我们抗议有理啊!”
而众人的目光,则是落在了年轻人的身后,那个整理衣袖,形色从容,有一种江南男子特有的儒弱书卷气的男子。
鼓噪的话风立时一变,轻松许多。
“有什么条件,请你们提出来,我们好好商量。”
趁着众人目光被后面萧洛吸引,诸葛明走上前去,将迎来的顾诚挡在背后,环顾四周,肃然朗声道:“无论是福利薪金,还是日常待遇,我们都可以谈,合同我的主任给你们看了吗?”
“没看!看了老子们也不干!”
“对!老子不干!”
“听不听得懂人话!”
这话一出,立时又开始群情激愤。
听上去,似乎华夏能源公司与这里的众人积怨已深,已经到了无法沟通的程度。
说实话,诸葛明也有些头疼。
无论是身后的萧洛,还是这些人,莫名的都对自己,或者说对自己的公司有一种敌意。
面对这汹涌的舆情,诸葛明颇有些苦涩。
也不知道当年有什么怨有什么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才加入华夏能源公司多久呀,可没得罪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啊。
“都老大不小了,还这样咋咋呼呼的,也不怕被人说欺负小孩子。”
而这时,正当诸葛明脑壳疼不知道怎么打开局面之时,已经整理好衣袖的萧洛,抬眼望了一圈,似是随口一般的说道。
霎时,整个矿道口一静。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东西谁扔的?幸好扔在了地上,砸到人,怕是赔不起啊。”
面对这些或诧异、或平静、或打量、或意识到“这家伙好像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目光,萧洛走上前去,拿起那砸在地上的十字镐,抬头环视一周,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或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先是揶揄了一下,随后,嘴角不由的浮现一抹笑容,说道:“好久不见啊!第二批的们!”
氛围……变了。
而这话一出,诸葛明脸色骤变,眸中泛起一丝诧然,忍不住看向了这个站在他身前,背影普通的男人。
简单的一句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但是,周遭的气氛却是彻底的变了。
那些高举工具当武器的,慢慢的放下了武器。
那些脸上凶色毕现的,慢慢的柔和了下来。
那些投来目光中的敌意,仿佛在某种泛起的追忆中慢慢消解,化作了淡淡的笑意。
沉默,笼罩而来。
但莫名的有一种柔和的融洽,弥漫开来。
仿佛,多年的老友,在此刻重聚。
“什么好久不见!滚犊子!你这个眉清目秀的也不当人了!”
“还什么好久不见!谁给你的自觉啊!”
“叛徒!叛徒!叛徒!”
然后,只一秒,全场就爆发出了声势更浩大的声讨声。
一时,群情更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