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鲤见眼前字幕，又补充道：“烧窑的说不定是个黑熊精，浑身乌黑。”
“当真？”娘娘一点也不觉得荒谬，因她的眼睛里就住着无眼道君。
“当不得真。”张鲤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娘娘先开口了：“你怎么从不问我身上的烟味从哪儿来的，你不好奇吗？”
“好奇，当然好奇，我好奇得要死。所以我也想让你好奇，让你好奇我为什么不问。”
“你知道你身上最特别的一点是什么吗？”
“长得俊？”
“光长得俊可不足以收服那对主仆。”娘娘迎上张鲤的目光：“你眼里丝毫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正邪之分，不管是妖是人，你都一视同仁，给予同样的尊重，或者同样的不尊重。”
“那得分时候，我也不是一直人妖不分，正邪不论的。”
娘娘玩味地笑着：“昨夜洞房花烛，那对主仆是人是妖你分清了么？”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还不是你让我去接近她们，再说，我很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负距离接近。”
“你都发现什么了？”
“表面上芙蓉是小姐，小红是丫鬟，实际上小红才是做主的。”
“还有呢？”
“芙蓉要丰满一点。”
“还有呢？”
“她太能折腾，一晚上换了好几十套衣服，我没看清楚。”
娘娘似有深意地道：“你恐怕看得很清楚。她们是一对画皮妖，两只妖，披了半张画皮。”
“不够披啊。”
“此事还与福大人有关。”娘娘望向雨幕，“福大人寝过的皮，妖鬼再披上，就成了画皮。”
“可之前娘娘不是说她们与寿大人有关吗？”
“这中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还不方便与你说。”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张鲤心道：“芙蓉也说过这话，全都存着小秘密是吧。”
张鲤本想争几句，又有字幕弹出，这回的内容非常不一样：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娘娘，跟我说呗，我想要一段粉红色的回忆。”
娘娘摇头道：“你现在的修为还太低，等从酒坛中出来，你进入真意境，有了自保之力后方可真正入世。”
娘娘递过一瓶丹药：“回去吧，尽量取得她们的信任。”
张鲤接过一看：“秃鸡散？”
秃鸡散，男子外用，女子内服，可令雄风大振，玉门小方。
“呸！”张鲤啐道：“瞧不起谁呢！”
娘娘觉得有趣，笑道：“快回去吧，那妖怪已找到叶府门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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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叶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红彤彤的夕阳挂在小桥西面。
张鲤哼着歌儿走上小桥：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官人，何事如此开心？”芙蓉脸上罩着面纱，真的追到叶府了。
张鲤刮了一下芙蓉的鼻子，继续唱道：
“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
芙蓉一只眼睛亮晶晶的：“官人，教我唱。”
“回去再教你。”张鲤左右看看，凑近了虚着嗓子问：“龙袍做好了没有，今晚我要当皇上。”
“都做好了，只是赶得急，绣活儿不好。”芙蓉心下一喜，面上一红，“官人扮皇上，妾身扮皇后。”
“不全对，我扮大乾的皇帝，你扮前朝大殷的皇后。”
芙蓉睁着一只杏眼：“为什么？”
“自己的皇后哪有别的人皇后好玩。”
芙蓉：“嘻嘻嘻。”
张鲤：“桀桀桀。”
淫雨霏霏。
杜小萍又带着孙连理来叶府送“槽子糕”。
孙连理拐着篓子，打着伞。
杜小萍空着手，没有打伞。
当她看见张鲤和芙蓉调笑的样子时，两只耳朵同时变大，“嘭嘭。”
下一刻，杜小萍缩敏捷地缩到桥墩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偷瞧。
孙连理道：“你是，不是欠他，钱？”他还是没记起该如何断句。
杜小萍摇头。
孙连理又道：“他是，不是欠你，钱？”
杜小萍又摇头。
“那我，们走吧。”孙连理说着，一把拎起了杜小萍，这一拎力道极大，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杜小萍的后脖领子被孙连理拎起，两只胳膊吊着，两脚离地，褂子向上皱到一起，那样子要多丑有多丑。
“放下我，快放下我。”
孙连理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了杜小萍，还在纳闷：“我的力，气这么，大？”
杜小萍惊叫一声，正好对上张鲤的眼神，她一慌，两只胳膊吊着左右扭动，结果更滑稽了，声音越来越小：“你放开我，放开……”
张鲤也吓了一跳，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愧疚感，下意识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情急之下，双手一推。
“噗通！”
孙连理听得桥上有人落水，耳朵动了动转过身来，这才放下了杜小萍。
杜小萍两脚一落地就飞也似地跑了。
桥上只有张鲤一人。孙连理臂弯里拐着篓子，手里打着伞，走上拱桥，与张鲤肩并肩站着。
孙连理的后脑勺很大，还缝了线；张鲤的后脑勺很小，天生反骨。
张鲤与孙连理并不熟识，只知道他是前任刑曹，癫得厉害。
雨点情意绵绵地落进下方的小河里。
而流水无意，径直西去，不断冲刷着大头朝下插进河泥里的芙蓉。
孙连理看着水面上露出的两只女人脚，有些疑惑。
“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你也会种人？”
张鲤有点尴尬，又想试一试孙连理是不是真的癫，遂指着桥下，道：“快看，美人鱼。”
“美人鱼？”孙连理看看桥下，又看看张鲤，表情惊讶到开线，忽然提高声量：“哦！天哪，我的老伙计，那明明是具女人的尸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孙连理癫狂的思维似乎对上了某种节拍，他的触手已经伸到了另一个世界。
流水西去，不断冲刷着插进河泥里的芙蓉。
张鲤指着河面上岔开的两只脚，一脸平静地道：“很明显，下面是条美人鱼。”
“哦！见鬼！你疯了吗！肯定是有人把她推下去了！”
“该死的！你看她，她不动，她死了！我们快报官，亲爱的张鲤·汤不热先生。”
“咦？这是哪里的口音？”看着孙连理脸上的缝线一根根崩开，张鲤有些心虚，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往肾头子里渗。
“不可以，如果我们报官，美人鱼就会受惊逃跑。”
“哦！该死！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你不能这样，亲爱的张鲤·理查先生，像一个战士那样面对现实吧！”
“她原本应该像海燕一样自由，没有人会两次跳进同一条河流的。哦，天呐，我记得伟大的麦克阿瑟伯爵说过，如果美人鱼真的存在的话，我是说如果，那她应该有尾巴。”
“那是一条美人鱼。”张鲤道。
“亲爱的张鲤·汤不热先生，你简直跟土拨鼠一样愚蠢，你应该穿上草裙到我的葡萄园里跳舞，来取悦那些最肮脏的人。哦，该死的，我真想用我的尖头皮鞋狠狠踢你的屁股。快看，她有两条腿露在外面，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她有两条腿，她不是美人鱼。”
“给她一点时间，她会变身的，我发誓。”张鲤道：“I swear.”
河水滔滔，不断冲刷着芙蓉。
“哦，该死，我明白了，亲爱的张鲤·汤不热先生，就是你可耻的将这位女士推下去的，对不对，你不是一个绅士，魔鬼侵占了你的心，虚伪的懦夫，威廉·马歇尔骑士精神不允许你这样的懦夫存在。”
“不是我推下去的。”张鲤道。
便在这时，水里哗啦一声，芙蓉终于从河泥里拔出头浮了上来。
“哦！谢天谢地！”
“我来救你！”张鲤抱起块大石头咣的一声砸下去。
“啊！”芙蓉一头栽倒，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哦！天呐，亲爱的张鲤·汤不热先生，你都干了些什么！命运啊，它如此造化弄人！你把她推向深渊，张鲤·汤不热先生，是你，一次又一次，像个疯子！见鬼，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让她离水底近一点。”张鲤道。
便在这时，大将军段平的舆轿上了拱桥。
段平掀开轿帘，向上梗着脖子问：“屌！吵什么！”
张鲤冲河里一指。
段平又向下梗着脖子看河里：“屌！有条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