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鲤忽道:“我感觉婆婆你才是要变了。”
杜小萍惊道:“怎么会?”
夜离婆婆近来经常要闭关孵蚨卵,长生殿又不能没有主心骨,便让杜小萍李代桃僵。
张鲤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天赐府明明弄错了,为什么不能告诉白薇?”
杜小萍回想着夜离婆婆临走前交代的话,拿着苍老的腔调缓缓吐出两个字:“内斗。”
张鲤听着就头大:“我可不想卷进来。”
杜小萍道:“你还没资格卷进来。”
“我到底会不会变?”
“你已经变了,在娘胎里就变完了。”这句是夜离婆婆的原话,杜小萍忽然觉得这么说对张鲤很残忍。
夜离婆婆虽看不见张鲤背后的虚影,但她是知道的。
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张老道用烟引来禄大人必须满足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张鲤必须在场,准确地说是张鲤背后的虚影必须在场。这也是让张鲤站在旁边摇铃铛的原因之一。
“我该怎么办?”
杜小萍斟酌道:“你先去会会那位钱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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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张鲤去寻了孙木匠,要了一大堆边角木屑。
就熏香来说,通常树脂少而质地硬者,香气较佳,阔叶树比针叶树好。樱花木和山胡桃木香气浓,胡桃木和橡木气味清爽,这四种木材可以说是万能的熏材。
总不能真的抽烟,混些木屑粉制成烟熏块,以后天天做烟熏料理。
张鲤取走蛐蛐罐儿,一路打听找到钱二爷的府邸。
小厮引着张鲤穿过月亮门,走进小天井。
一路上看见不少和尚道士,砖面上符水未干,廊庑之间香薰袅袅,梵音阵阵。
张鲤道:“家里有法事?”
小厮陪着笑,左右瞟两眼:“二爷新收的小妾,收出祸事啦。”
张鲤抓给小厮一把瓜子:“说说,说说。”
“你这潮了啊,不脆。”小厮吐出瓜子壳,“你是不知道那些手印有多渗人,你都想不着……”
凛州地处西南,与归衍国接壤。故老相传,归衍国人多长寿,有诸多奇门妙旨,文法鼎盛,历史要远早于其余诸国。后国乱倾覆,为妖族所趁,至今仍是妖魔乐土。
旧归衍国重墓葬,殉品甚多,常有胆大狂徒掘坟盗墓,所得往往流入大乾,久而久之,成了一门大家都默许的生意。
钱二爷干的就是倒卖地下冥器的勾当,早年凭此发家,置起一座四水归堂的大宅。
一个月前,钱二爷新纳了妾室,自此夜里就经常有人敲门,出来看又什么都没有。家里人以为听错了,回到屋里,刚要睡下,又会听到同样的敲门声,再起来,开门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折腾来折腾去,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清晨大门上血糊糊的大手印,就像鬼手拍在门上一样。为此花费不少钱财,连红叶寺的大师都请来了,只说“并无鬼怪”,却查不出因由。
小厮道:“二爷,笊篱街鸣虫轩的伙计来了。”
“见过钱二爷。”张鲤拱手行礼。
钱二爷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此刻正在躺椅上纳凉,伸蒲扇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不拘礼。”
张鲤道:“掌柜的专门寻了只上好的古罐儿给您回礼。”
钱二爷乐了:“要回礼送个鸣虫来呀,送个空罐儿算怎么回事?”
张鲤道:“天蓝青不是让给二爷了吗,好蛐蛐配好罐儿。”
“我从未在鸣虫轩买过蛐蛐。”
张鲤一窒。
钱二爷坐起来:“来呀,去我房里,珊瑚架底下有封银子,取来。”
小厮应声而去。
“张鲤啊,以后你就接了铺子吧,在钱某手下做事什么都好说,就一点,账要算明白。”
张鲤有些懵。
“这封银子你拿着,是张掌柜专门留给你的。”钱二爷看得明白,解释道:“还不知道吧,张掌柜把铺子盘给我了,至于你说的天蓝青,我没见过。”
“原来如此,多谢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铺子里的事儿,临走前钱二爷笑道:“你这罐子是假的,仿得挺像,不值钱。”
张鲤:“?”
……
拜别了钱二爷,小厮送张鲤出门。
亭榭廊槛,折折转转,张鲤的思绪也宛转其间,忽然怀里的羽毛动了两下。
“附近有妖。”
张鲤回望,目光越过门廊里来回逡巡。
“可不能乱看,那边是内宅。”小厮忙道。
“得罪得罪。”
“是个大活儿,先记着。”张鲤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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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铺子收拾一阵,应付了几个客人,天一擦黑,插板回家。
走过河堤,远远瞧见蛤蟆山。
张鲤心想:“真的很像一只大蛤蟆。”
鱼篓里捞了几只螃蟹,回到寿山观,鸡哥已经架起了火。
没错,鸡哥学会点火了。
起锅烧汤。
饭毕,月朗星疏,正是男儿用功时。
“修炼不努力,万魂幡上做兄弟。”
“上清服气诀,启动!”
……
长夜过半,张鲤仍然神采奕奕。
“嗯?有人。”张鲤忽听得山下异动。
林隙树影之间,七八个黑影朝着寿山观围了上来。
“嚯,是土匪吗,可把你们盼来了。”张鲤戴好拳套。
一人低声道:“是这儿吗,就一破道观。”
另一人道:“准没错,就在这儿,围住喽,踹门。”
轰隆一声,观门倒下。
“张鲤,你的事发了,出来领死!”
久无动静,一人道:“举火。”
一圈火把齐亮。
张鲤在树后瞧得分明,领头的是个女人,居然一身丫鬟打扮。
匪徒聚拢一堆,“里面没人。”
一人道:“钱也没有。”
又有人道:“好些调料。”
“还有木炭。”
女人道:“烧了道观,去笊篱街。”
这是一群不通修炼的凡人,张鲤脱下拳套,转而拎起了大黑锅。
闪到外围一人身后,抡圆了锅,“砰!”
“啊!”一声惨叫。
“什么人!”剩余几人同时举火后探。
火光中,张鲤一手持锅,一手捏法诀,摆出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张鲤笑道:“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领头的女人道:“好小子,找的就是你,给我打!”
张鲤把锅抡得呼呼作响,几下就砸倒一片。
女人跋扈惯了,也不害怕,喝道:“散开。”向侧边鱼跃,就地一滚,顺势掏出柄斧头。
“还掏家伙!”张鲤勾起脚边的酱缸,凌空抽射。
咣啷一声正中女人后脑勺,斧子都砸飞了,双腿软绵绵叉开,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