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卡勒姆主教微微一愣。
他倒是知道苏廷似乎在跟一帮水手做什么生意。
每当他们在港口停靠的时候都要来找苏廷一趟,一年里少的时候只来一次,最多的时候是去年一共来找了他三次。
不过卡勒姆主教并没有探究苏廷究竟在做什么生意的打算。
他经常在苏廷的工作间里看到一些形状比较奇怪的零件,想来应当是什么船上需要的物品组装之类的,他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
“看起来有点小情况,我去解决一下。”
苏廷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揽过搁在高背绒布座椅旁的那柄拐杖,漆黑的涂色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繁复而古怪的纹路,在日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丝流光。
就像卡勒姆主教猜测的那样,他的确在和水手们做生意。
只不过卖的不是什么船上航行必备工具,而是经过他自己加工的炼金枪械。
每次水手们靠岸都会把装备带过来检修一次,或者干脆购买新的。
苏廷也有数,不会卖给他们什么真正威力大的东西,只是在原本枪械的基础上用炼金术稍微改良一下附加一点“减少风阻”、“增加穿透”之类的不明显效果。
但只是这样已经足以让水手们感觉经过苏廷改装后的枪械可用性提高了一大截,于是他们迅速成为了苏廷的铁杆顾客。
不过根据他们之间的约定,应该不会在大白天的这个时候来教堂找自己才对……情况如此反常,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
“昂热,晚上要回家吃饭么?还是陪着学长再四处逛逛?”
“学长还有些其他的事情……不过我在睡觉之前会回去的。”
昂热点头,梅涅克告诉他今晚可能有一位秘党的长老会到附近,作为秘党的新晋成员他有必要去见一下。
“诶……不过最近传言说附近的城镇好像晚上出了几起命案,你们要小心些啊。”
卡勒姆主教看起来有点不太放心。
“好,先好好跟卡勒姆主教聊聊天吧,你们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苏廷双手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那根有些扭曲的铁杖敲击在地面上,沉闷的声响似乎要将木质地板戳出一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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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棕红色的砖墙上爬着稀稀拉拉的青苔,在里彭座堂前是一条不很宽敞的石子路,路的末尾一直延伸到座堂的屋后,光秃秃的树枝架在路的两旁,无精打采地下垂着,时不时一阵微风吹过还会轻拂过树下之人的头顶。
“妈的,这树枝怎么老是挠我头皮?”
一个光头壮汉恼怒地伸手拍开又一次从他头顶掠过去的树枝。
他穿一件有些发灰的白色背心,外面套了一层棕色的牛仔外套,在手肘的部分布料磨得有些发黄。
“牧师来了!”
站在旁边,一个高高瘦瘦跟他打扮相差不多的中年男子打断了光头的抱怨。
高瘦男子呲着牙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上嘴唇很薄,一笑就露出一排暗黄的、参差不齐的牙。
听了这话,光头壮汉赶紧站直了身子,看向那个从教堂里踱步出来的高大身影。
他们就是与苏廷交易的那帮水手,习惯用牧师来代称苏廷。
“出了什么事?按照约定,你们不会来教堂找我的。”
苏廷问。
“牧师,我们本来是打算明天晚上再去定好的地方找你,但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光头抬头看着苏廷露出讨好的笑,但其实苏廷什么也看不清,他只是下意识地做出这幅姿态。
“我不是很喜欢麻烦。”
“说吧,什么事。”
苏廷冷冷地说,语气像是冬天里料峭的寒风,稍不注意就会在身上割出一道道伤口,与之前在茶室当中温和而又宽厚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本来与这些水手们做生意也只是出于兴趣而已。
但现在,水手打破了由他制订的规则,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找到了他告诉他现在有了一点小问题。
“牧师……”
在深秋的季节里,光头那颗圆的像是卤蛋一样的脑袋上居然出汗了。
他收起那副谄媚的嘴脸,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这属于媚眼抛给瞎子看,“是昨晚,我们有个船上的伙计在酒馆喝高了,跟人起了点冲突。”
“所以……”
“所以他就掏枪了是么?”
“你们打死人了?”
苏廷叹气。
其实也能猜得到,这群家伙在船上一待就是几个月旺盛精力无处发泄。
到了靠岸的日子他们就一个个憋得像是屁股里缝了黄豆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酒吧里热情好客的女人和高浓度的酒精对于他们来说不比猫薄荷之于猫好到哪去。
而去了酒馆,就肯定会有人喝多闹事——水手们都是些花钱大手大脚的,一杯淡艾尔下肚就不会记得自己丢了多少便士出来买酒,然后宿醉到第二天早上晃晃悠悠地去找地方睡觉。
“不,没有。”
高瘦男人接过话茬,“他掏枪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按在桌子上了,跟他起冲突的那家伙对那把枪很感兴趣……他问我们是从哪里搞来的枪。”
“不过我们没说,所以那家伙就把我们船上的伙计给带走了……”
光头偷眼去看苏廷的表情,发现这位身材高大得像是小巨人一样的牧师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
“你们做的还不错,就是有点粗心。”
苏廷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我猜那家伙如果在你们口中得不到答案,她会自己想办法找到答案的。”
“而且你们没有告诉我,跟你们起冲突的是个女人对么?”
“啊?”
光头壮汉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头看向身后。
在那条石子路的起点上,一个女人的身影正缓缓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