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幽幽睁开眼,勉强从手指缝里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是哪?”
他疑惑地想,强光刺激着他的视网膜,难忍泪水下流。足足数秒时间过去了,他才稍微从痛苦中分出神来,去品尝如今身处的窘境
“我在医院?”
病房门口走廊上一群白大褂来回游走,不乏护工和志愿者掺杂其中。
李二狗的病房稍微大一些,摆着六张床,阳光从病房最靠里一侧的窗户透进来,先从李二狗洁白的床单上反射一下,再依次经过一个胸前有一个橡皮十字架的老人,在李二狗看来,老人家透着一股童心未泯的可爱。
一个手里紧握着已经受力变形的洋娃娃的土黄色头发小女孩。
“哇,潮流已经是我看不懂的样子了吗?”
土黄色,水粉颜料里的一种纯度较高的黄色,在平时多被叫作“屎黄色”.
阳光混入了小女孩健康的发色,似乎有些不甘作茧自缚,仍有些许阳光杀出包围圈,散射在外,一跃之后进入了李二狗的“领地”,自此,这束阳光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自私地不再去理会其余角落的阴暗。
李二狗一边感慨这幅温和的画面,一边伸手去拿起床边刚刚发现的报纸,比较特殊的是,这版报纸的头条并不是娱乐明星,也不是国家政治,而是几个歪七扭八极具妩媚风情的大字“东华集团新药——半夜床板直呼受不了”很明显是推销药物的医药代表带进来的,上书大多都是,“曾经我是一个xxx患者,服用此药,自此金枪不倒云云。篇幅不长,只有两三百字,尤其以服药过后的“实践过程”耗墨最多,其中内容未必真实,可当作小说来看也绰绰有余。李二狗高中时常常乐意在医院门口,商业街的地上,去捡上几本,除了这种报纸,还有一套套的故事会“捆绑销售”作为赠品,这些最为动人的文字,在无数个夜晚慰藉着他的心灵。
在李二狗聚精会神地欣赏狂野文学,他不知道的是,当他正在咀嚼“服药三个月老婆拒绝我”这行热血昂扬的文字时,这间六人病房里,有五个人都有自己的动作。
最靠窗的床位,胸前躺着十字架的老头掀起被子,撩开病号服,露出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夹在他和李二狗中间床号的女孩,把手里的玩偶娃娃的头部“咔咔”扭动,而娃娃蓝色的美丽瞳孔,骤然变成如猫儿一般的竖瞳,凌厉而无神地望向前方,如同被剥夺了感情的而被迫接受主人命令的木偶,异常滑稽。公主裙橄榄绿,搭配酒红的高跟鞋,呈现出一种极不协调之感,对所有的红绿色盲致以崇高的敬意。
女孩对面的胡茬男人面色沉稳,眼神如一潭死水。国字脸上遍布纹路,额头拼得出一个“亖”字。他默默看着女孩和她的小把戏,轻轻地“啧”了一声,其后再无动作,闭上了双眼。没过一会,他又睁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啧”了一声。隐隐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可好像谁都没注意到,只有阳光终于得意的遍布整个病房。
李二狗的心很大,他觉得自己世人都是背着大包在走山路的旅客,于是他在大学时卸掉了自己的背包,再也没了烦恼。他不再背着负担,也不再走山路,他自己就有翅膀。这个道理本身很好,但如果不是他在爬泰山的时候悟出来的,会更好。还好一棵不走寻常路的,在悬崖峭壁执意野蛮生长的歪脖子树,驮住了这个同样不走寻常路的登山者,可能从此世间将会少了一个李二狗,而多了一个李二比。
李二狗觉得,人生是旷野,风暴来了大可被它席卷,等落地时更有一片星空,他做不来开拓者,但却无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消费者。
于是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是在一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地方,穿着粗糙得容易磨伤皮肤的病号服,银行卡里的数字或许正在因为住院悄悄流失,他终于起身,将一只手放到床前,
“或许我该看看自己的病例单?”
谢天谢地,蓝牙总算连上了。
他将另一只手按向响铃。
“叮咚,23号床需要帮助”
在医院走廊的中间,护士站的长桌上,呼叫铃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原本的宁静。正在记录病人情况的护士张婕听到铃声,笔尖难控地在字的最后笔画拉出一横,心中一动
“23?”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呼叫显示屏,的确是23号病床。她迅速收拾好手头的文件,穿越走廊,不动声色地走进李二狗的病房。
李二狗打量起这位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护士,
直到她停在自己的病床前才开口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张婕以同样的眼神回敬向他,叹了口气,开口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看来病情又严重了”
李二狗闻言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约摸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你怎么知道?”
张婕感到疑惑,一般情况下,病人听到她的这句话,多半都会愤愤不平地证明自己有多么健康,又或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言不发,懒得搭理这位庸医,可李二狗这样的反应,倒是少见,难道他已经可以唤醒自我意识,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要抓紧向院里领导报备,这确实是一个不能马虎的大事,对于上层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她不无欣喜地回问:“你现在已经能大概了解到你的病情了吗?”她双手抱着本子,之间夹着的笔受力来回摆动,在手背上画出一条条首尾相连的黑线,好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李二狗还是刚才那样木呆呆的,人只是也杵着“我怎么知道?”
不愧是兴康医院工作经验相当丰富的老护士,她先低头弯腰,确保和李二狗能够互相平视而见,又温和地开口说话,理清措辞,让每个词语之间有充分的时间间隔,方便理解“你刚刚问我你怎么知道,是想说什么呢?”
李二狗恍然大悟,一板一眼开口:“因为只有医生才能知道我的病情怎么样,你怎么知道我的病情加重了?”
张婕一阵失语,心里暗骂自己疯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从“石间”里找回自我意识了?自己真是魔怔了。
她笑着找补道“我猜的我猜的”,随便敷衍过去自己刚刚的失态好了,就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李二狗狐疑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问正事“所以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兴康医院,你在石间受伤过后躺到了现在呢,大明星”她摇了摇头,耐心地微笑等待李二狗的下一个问题。
没有去纠结后面那个明显调侃意义更浓的称呼,李二狗的大脑在听到“石间”二字时,已然宕机,“是了,石间!”
李二狗没有失忆,也更没有装傻,就像宿醉的人第二天会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一样,他在医院躺了好一段时间,对于那段记忆,会出现一阵子的精神恍惚,实属正常。甚至这样的情况,在被尊称为“涛海”的这个世界,也有自己的专有名词—“搁浅”。
很显然,李二狗的世界并不是科学原理支撑的唯物世界。
“涛海”,这个名字,是顶有学问的。曾经,这是一片科技与文化的土地,各个国家都在竞相发展着最好自己独有、别人也能偷学的科技武器;在以前,“涛海”不叫“涛海”,只是一方方普通的大陆联结大陆,一片片蔚蓝的大海携手大海,这还叫蓝星。
后来,在亚欧板块,从东往西沿线所有国家的防空警报响起之后,一个男人,差点成为神。他明明飞上天际,目光所及却能审视蚂蚁。他明明与人交谈,可人在他眼里,甚至如同蚂蚁。
他那天说了两句话,从这天,这个世界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面对眼下成千上万举起对准他的手机,他只是笑了笑,开口震散了云海。
“神说,万物有灵。”
这是史书上从来没有的景象,是科学发展后,神话故事的第一次降临世界。经济局记载“昔天地混沌如鸡子,神使来视,其面青春而不知何岁,开天地,引灵气,万物化生。此日之名神谕日”
变化在这一刹那间,笼罩了亚欧板块最西侧的乌拉尔山脉到最东侧的西西伯利亚平原,是这个世界的转折。惊变发生在一头正在啃噬着沾染了蛇毒的羚羊尸体的貂熊身上,它狂暴的眼神,在牙齿上宣泄着暴力。倏忽间,它眼底清明,在群敌环伺的乌拉尔山,放弃了处理掉眼前食物的欲望,不可思议地先是抬起头,接着向天空俯首,发出“咕噜”的低吟。惊变发生在一头正两腿站立着进食树上嫩芽的驼鹿身上,除了够到食物,这样也使它在进食中警惕四周。它悠闲地咀嚼着大自然的馈赠,单线程的大脑活动会让它在觅食之后走向自己的伴侣,完成繁殖活动。只见它突然站立不稳,三百五十公斤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它没有急着站起,而是保持着双腿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而它所捕食的那棵橡树,虬结的树根微微颤抖,树叶哗哗作响。
变化还在继续。
变化作用于亚欧板块的全部动物,和一些植物。这变化不断辐射向其他板块,这一天,改变了世界,
这天之后出版的字典里删去了“它”字,以“祂”字替代。在经济局公开的“河书”记载:“是日,天破桎梏(匕),布施恩雨(也),凡它皆加衣(祂)”
男人在第一句话以后停顿了十秒,待到群山之间再无声响,仍是恬淡开口:“神说,既然天门已开,愿为世间降下雨露”和上句话一样,在每个人的脑中,都能准确领会这句话的主旨精髓。
一时间,一股股灵气从不知名的地方汇聚成风席卷而来,充斥世界,所有人类脑中都在回荡着这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或许这句话就是从此以后,祂们可以拥有莫名其妙的身体素质甚至超自然力量的原因了吧?全世界都这么想。可是人们却仍然低估了神使,以及他背后那位神的伟力。
直到几个月后,成群结队的巨熊攻打北方国家时,一个男人面对妻儿的死去,忽然头上顶着一个字符串“порядок”(秩序),而后战场内所有参战者,都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水声,先是如点滴雨露一般“嘀嗒”下落,慢慢地“嘀嗒”声更为沉闷,变为“咚咚”的打击音,再接着,除了“咚咚”,还有“潺潺”的溪流声。“最后呢?”吊着鼻涕的小孩这样焦急地询问村里那个幸存下来的老兵,他点起一根烟,说道:“听过潮声吗?见过大海发怒的样子吗?那就是了”
从此以后,北方巨熊十年不敢再进人类寸土。
经过战后来自世界最顶级专家的研究,最终结果由东方的专家王粟向世界说话:“我们研究发现,神使所谓雨露或许是一种对人类忽然间面对异常动物的补偿。
我们研究发现,神谕日以后,部分人会在心底觉醒一片心湖,心湖上会出现一帆小船,在小船出现以后,将会由心底最深的执念确定航向,自此,小船开始起航,航向一经确定不可改变。这种人被称作心灵水手,又叫漫游者。
开始航行后,所谓超能力也将逐渐显现。超能力的表现被称为“波纹”需要注意的是,波纹的精深程度与航行距离相关,而波纹的类别,则由航向确定。接下来就是大家都在关注的问题了,目前经过测试,当人濒死或处于绝境时,心湖开辟概率大幅增高,除此之外,各人契机各不相同。不过我们正在尝试,让航向为“启迪”或“开发”的漫游者去帮助尚未觉醒人群开辟心湖计划的可行性。”
这个计划确实成功了,没有意外地在李二狗身上也成功了。甚至还让李二狗成为了大明星。李二狗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原因成为世界知名的人。
“行吧,既然我醒了,那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差不多也该回去一趟了。”
张婕微微一笑,“没问题,你跟我来就是了”暗暗撤去了自己释放的“清明”的波纹。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说“这几天常来这里的那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是你父亲吧?他前几天还一直在这里,但今天恰巧不在,好像工作去了。他叫你醒了马上打电话给他。”说着把床边的手机递了过去
“不急,我先上个厕所,这几天可憋死我了”
张婕微笑不变“好的”
待到李二狗冲往厕所,火急火燎的身影和故意减小脚下力道,害怕在医院走廊里弄出声响的脚步在转角消失后。张婕先看向他病床左边的小女孩和老人,又扭头看向阴暗角落里的男人,无奈地摇头道“真是麻烦啊,一起出来的,人家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安心回家了,你们还在保留着战斗的本能,时刻紧绷着,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
至于为什么李二狗恢复的会比三人快,自然是因为张婕的波纹对实力最弱的他最有效,最立竿见影,而其他几个人,可是强得可怕,起码让张婕挺怕的。
“哎呀,什么时候送走我这几个大爷,又是什么时候我才能放假啊?”
张婕成熟的脸上,叠满了忧愁。到现在她依然释放着自己的波纹,可反馈来的结果确实收效甚微,甚至在面对那土黄发色小女孩时,波纹仿佛雷达遇上了隐形战斗机一样,完美绕过了她。张婕更忧伤了“哎,不识好人心,航程长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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