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亭待了半个时辰不到,等来了交接班的巡逻士卒,姚广孝与郑和亲眼目睹了一场小型的兴化县军队的交接仪式。
双方一丝不苟地各自行礼交接,整个仪式干净利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虽然他们看不懂兴化士卒敬礼的方式,但却能看到这支军队所展现出来的精气神。
郑和是带兵之人,又怎么能看不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军队,只要带兵之人,没有人不喜欢精兵,带着这样的兵打仗,心中才有底气。
双方将巡逻任务交接完成后,小军官带着麾下士卒,护卫着姚广孝一行人返回兴化县城。
白天的兴化城并没有晚上在灯光照耀下看起来那么璀璨耀眼,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还是给姚广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是一座看起来比扬州府城还要高大的城池,这样一座坚城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耳听的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姚广孝仔细打量着城内外的一切事物,他想从一些细节中看到这里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发现城外的空地上有许多摆地摊的百姓。
这些衣着寒酸的百姓面前摆着自家种植的土产果蔬,很自觉地沿着城墙根儿依次排开,不时有巡逻的公人在人群中往来巡视。
这些百姓似乎对公人并不惧怕,还会主动跟这些公人打招呼,这些公人也会挥挥手回应百姓的招呼。这与其他地方百姓对公人避之如蛇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姚广孝心中在想:马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进城之后,城内的街道整洁干净,道路两边没有了摆摊的百姓,取而代之的是成排的商铺,各种店铺鳞次栉比。
大街上行人穿梭,百姓身上的穿着明显要比城外那些摆摊的百姓要好上许多,百姓面容上也少有其他地方百姓脸上所带出来的菜色。
百姓整齐体面的衣着、红润的面容向姚广孝证明着这里的百姓生活上的富足,姚广孝拿城里的百姓与城外的百姓进行对比,发现城内的百姓明显比城外的百姓更加的体面。
这个发现让姚广孝心中大定,看来城内的繁华不过是马喆集中财力养活的一部分权贵而已,城外的百姓才是兴化县百姓真正的现状。
直到来到县衙门前,姚广孝才收回思绪,只见县衙门前站着一位唇上留着短须,面如冠玉身穿青衣直缀的青年人,青年一副居家穿着,毫无见客的觉悟。
郑和在姚广孝耳边低声耳语:“大师!这位是马喆手下的师爷,姓宋名时明字文远,是马喆的心腹之人。”
姚广孝嘴角微微一撇,冷笑着低声道:“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呢,派个师爷来迎接我们,明显是摆出瞧不起我们的态度。”
当下姚广孝径直踏上台阶,挥手向宋时明道:“前面带路,带贫僧去见马喆!”
宋时明似乎没有感受到姚广孝的轻视,淡淡地笑道:“两位燕王使者暂时还见不到我家大人,两位想要谈什么只能先与在下谈。”
姚广孝三角眼抬起来,冷声道:“就怕宋施主做不了马喆的主!”
“做不做得了主,谈过才知道,两位请吧!”
说完宋时明率先朝着县衙的侧门走去,连中门都没有开,这是赤裸裸的轻视。
压下心中的烦躁,姚广孝与郑和跟上宋时明的脚步,身后的士卒被挡在了县衙之外,被人带到县衙旁的客舍安置。
两人跟着宋时明来到一间门楣上写着‘会议室’的房间外,宋时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进!”
走进房间,姚广孝与郑和就看到会议室内摆放着一排排的桌椅,就在二人诧异之时,宋时明笑着说道:“这是大会议室,不是有重要的大事,基本不会召集全县会议。
一般小范围的会议都会安排在小会议室进行,两位随我来。”
从一个偏门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内的陈设二人熟悉起来,是大明非常标准的会客室装饰,太师椅、茶几、八仙桌、屏风等家具有序摆放。
这让从进城后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二人松了口气,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二人才会有身在大明的真实感。
尤其是第一次来到兴化的姚广孝更是如此,他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大明最聪明的人,可是从踏入兴化地界之后他就处处感到不可理解。
这样无法掌握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兴化给姚广孝的感觉就是这里根本就不是大明该有的样子,兴许这里就是一个幻境,马喆会一些妖术,施展了一些障眼法,让他们看到了一个虚幻出的城池。
然而这个小会议室的陈设将他拉回现实,完全大明的装饰风格证明这里依然是大明的土地,跟他们接触的人也依然是大明的百姓。
宋时明请二人在客座上坐下后,自己则坐在了主座另一边的第一张椅子上,一名衣着端庄的年轻女子端着托盘给三人奉上茶碗。
宋时明对着女子点头称谢,女子蹲身万福退出小会议室,并贴心地将门带好。
会议室里只留下了三人,宋时明率先开口道:“两位客人既然是受命而来,有什么话请直接说,我的时间有限,不能陪两位太多时间。”
一开口就是傲慢而疏离的感觉,听在姚广孝与郑和耳朵里非常的刺耳,姚广孝抬眼看着宋时明一脸严肃的表情,冷笑道:“这就是兴化县的待客之道吗?”
“客有好恶。我家大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两位客人觉得自己朋友还是豺狼呢?”
“是不是朋友要看马知县怎么做,燕王殿下虚怀若谷,广结天下贤士,以马知县的才华,若是归顺燕王殿下,想必出将入相指日可待。”
“宋某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大明如今的皇帝是京城的建文天子,燕王殿下造反的旗号是清君侧,可没有把侄子从龙椅上掀下来的想法吧!
难道和尚是想陷燕王殿下于不忠不孝的境地吗?或者说燕王清君侧是假,想夺了侄子的皇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