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喆冷声道:“本官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二王子在兴化城并无不法行为,想走想留别人无权干涉,只要二王子愿意,天亮城门打开后,便能自由出入。”
“你当咱家是三岁顽童,会信你说的这些鬼话吗?”
“信不信由你,本官没有义务为你解释本县的律令,若是不信大可派兵打进城去,只要你能打进城去,阁下想做什么都是阁下的自由,打不进城,这座城就是本官说了算。”
几句话就让双方陷入了僵局,郑和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这么强硬,上次遇到的强硬地方官还是在济南府。
郑和有些犹疑不定,进退两难。打进城去他想都不敢想,若是把马喆逼急了,跟二殿下同归于尽,就算拿下了城池又如何?
何况以自己这百人的骑兵,无论如何也拿不下这样的坚城。
若是不打就只能跟着马喆进城,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凭人家宰割。自己生死是小,耽误了营救二殿下是大。
面对郑和的犹豫,马喆没有给郑和更多思考的时间,冷声道:“郑公公!到底进不进城,若是不进,夜深露重本官可就不奉陪了。”
说罢便吩咐车马就要返回城中,郑和心中一惊,大喝一声:“且慢!某随你进城。”
“放下吊桥,请郑公公进城。”
随着马喆一声令下,吊桥缓缓放下,郑和回首吩咐跟随在身边的百户,让他立刻派人返回扬州向燕王禀报,巳时之前若是他与二殿下没有返回营中,请燕王立刻派遣人马攻打兴化城。
郑和过了吊桥,与马喆汇合,马喆坐在马车上近距离打量着这位在青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太监,郑和也用一样的目光注视着马喆。
二人心思不同,却都怀着同样揣测对方的态度。
对视片刻后,马喆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随后收起笑容问了郑和一个问题。
“郑公公喜欢大海吗?”
“咱家随燕王靖难起兵,在直沽有幸见过大海,大海广阔神秘莫测,咱家敬而远之。”
马喆微微愣神,继而说道:“郑公公有没有兴趣造大舶,驰骋于大海之上?”
郑和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这个鸟知县为何要问自己是否喜欢大海、愿意航海。
若不是二殿下在他手上,他恨不得一剑捅了这鸟知县。
为了二殿下的安危,也只能与这鸟知县虚与委蛇。
“咱家一个内臣,只能随侍在燕王殿下身边,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马喆抿唇不语,果断结束了两人的对话,这时人马已经退回城中。
在吱呀呀的声音中,城门关闭,将城门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郑和正想跟着马喆的车马一同前行,却被一个小旗的士卒拦住,为首一个军官说道:“我家大人已经回府,经我家大人特许,允许你在城中自由活动。”
郑和一下就急了,自己进城是为了找二殿下,将自己丢在城门口算怎么回事。
那军官似乎看出了郑和的想法,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你要找的人在赌坊,整个兴化城就这一家赌坊,你随便与路人打听一番便能知晓。”
说罢交给他一块令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郑和被气的气血翻涌,有心拔剑搏杀,可是面对这一个小旗全副武装的士卒,他有把握击杀两三人,却没有把握躲过一个小旗人马的联合围攻。
这就是军队的厉害之处,单打独斗普通士卒并不突出,一旦组成军阵,就算是再厉害的武将没有袍泽配合,也难逃军阵的围杀。
这兴化城处处透着古怪,处处与大明格格不入,就说从城门向城内延伸的这一条大道,两边相隔不远便竖着一根木头旗杆,旗杆上挂着一盏与城头差不多样式的灯笼,灯笼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真不知道这鸟知县怎么想的,把钱花在这些无用之功上,这么多灯点一晚上,要花多少钱,一点儿都不心疼百姓的民脂民膏。
这要是太祖爷还活着,非得将这鸟知县剥皮萱草不可。
望着这座与大明其他城池大相径庭的城池,郑和无奈地叹息一声,牵着马顺着青石板铺设的街道向前行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看起来光怪陆离的城池。
虽然此刻已经接近子时,但是浓浓的夜色并没有让这座城池陷入沉寂,街道两旁的店铺里还有不少透出灯光,门口的灯笼映照着幌子,大多是一些经营餐饮的店铺。
大街上并没有宵禁,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百姓在街道上行走,还有零星酒醉的醉鬼在街道上晃荡。
街道上有穿着军服的士卒来回巡逻,无声地警告着一些想要趁着暗夜蠢蠢欲动之人。
由于郑和身上衣着特殊,又牵着一匹战马,从城门口走到赌坊不到五百步的距离,他被拦下盘查了不下三次。
拦住他的士卒主动告诉郑和他们是兴化城的巡城捕快,负责城内夜晚的治安。在郑和将令牌拿出来后,便客客气气地放他离开,并没有任何的刁难。
这让郑和有些意外,也更加对牧守这座城池的马喆产生了好奇窥探。
这些胥吏不是最擅长盘剥卡要吗?怎么兴化城的胥吏竟然转了性?
怀着这些心思,郑和并没有急着去赌坊,而是牵马停在了一家夜宵店铺前,店铺的伙计赶紧上前帮郑和拴好战马,招呼郑和进入店铺。
进了夜宵铺子,郑和随便要了一小碟凉拌藕片,一碗云吞,一壶黄酒,便拦住伙计打探道:“小二哥!某初来乍到贵地,贵地处处透着古怪,究竟是怎么回事?”
“客官是官府的人吧?”店伙计带着些鄙夷的神情问道。
店伙计一句话就点破了郑和的身份,郑和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马喆既然敢放他在城中自由行动,就说明城中对他的身份了如指掌,并不怕他在城中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某是燕王殿下的內侍,进城是为了寻找白日进城的二殿下,不知小二哥可知二殿下的下落?”
“官人是说那位燕王的王子啊,我听说那位爷从申时进入赌坊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估计输的连亵裤都保不住了。”
郑和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心中暗自抱怨朱高煦太不注意自己的名声,这要是传出去二殿下是个烂赌鬼,以后谁还敢与之亲近。
“赌博害人,轻则损失钱财,重则家破人亡,如此害人的营生,贵县知县为何允许其存在?”
店伙计瞟了一眼郑和没好气地说道:“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手,倒怨起了赌坊,有人逼着你进赌坊了吗?
我家知县大人颁布的律令,本城百姓一律不准进入赌坊,如有发现一律逐出兴化县。
就是外地客商身上不带百贯以上钱财不得进入赌坊,兴化赌坊是专门为外地客商开办,这些人来到兴化总得给我兴化留下点儿钱财吧,不然我家大人凭什么把紧俏挣钱的货物卖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