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方证人作证结束,薛振不再提出其他证据,接下来是辩方证人出庭作证。
审判厅的侧门打开,青山监狱的监狱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对法官点头致意,迈步朝证人席走去。薛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里面盘算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他没想到监狱长会出庭作证,但这还不至于打乱他的计划,庭审进行到现在形势已经非常明朗,不出意外的话,赢下这场官司已是必然。
乐菲儿走上前去对证人说:“霍先生,请您首先做个自我介绍好吗?”
“我叫霍森,现任青山监狱的监狱长,本案的被告人和死者都来自我管辖的监狱。”
“好的,霍先生。记得我一开始邀请您出庭作证时,您拒绝了,对吗?”
“是的。”
“您当时为什么拒绝?”
“怎么说呢,干我这一行的,整天跟各种各样的囚犯打交道,他们经常惹是生非,一遇到事就有律师找我,让我出庭作证,这浪费了我很多时间,我很反感。”
薛振坐在公诉席上笑容满面,身子微微前倾,眼光始终盯着霍森的脸。他对坐在他身边的助手耳语道:“她找来的证人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乐菲儿继续对证人说:“霍先生,非常抱歉占用您宝贵的时间。虽然您本人拒绝出庭作证,但考虑到您的身份特殊,您的证词将对本案产生重大影响。因此我向法庭提出请求,以送达传票的方式请您出庭作证。由此给您带来生活上的困扰,我真诚的向您道歉。”
“没关系,既然来了,我一定会认真履行证人的职责。”
“那好,林国斌的情况您是很了解的。这场审判将会决定他的生死,假如他有可能遭遇不公正的审判,您愿意帮助他吗?”
“我愿意。虽然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得到公正审判,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在本案发生前,青山监狱也曾经发生过其他杀人事件,对吧?”
“没错,上千名重刑犯关在一起,难免产生矛盾,发生暴力行为。况且……”
“霍先生,您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是的。”
“在以前发生的杀人事件中,每一次的杀人动机都各不相同,对吧?”
“嗯,确实如此。有时候……”
“请回答‘是’或‘不是’。”
“是的。”
“那么在以前发生的杀人事件中,是否存在为了自我保护而杀人的情况?”
“是的,确实存在。”
“如此说来,根据你的丰富经验,林国斌有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才打死了金大宝,存在这种可能性,对吗?”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
“霍先生,您只需要回答有没有这种可能,有还是没有?”
“有,但可能性极小,”霍森执拗地坚持道。
“感谢您的回答!”乐菲儿接着对法官说,“如果法庭不反对的话,我准备向大家展示一些物品作为证据。”
“你要展示什么?”薛振猛地站起来问。
“可以证明我方观点的,新的物证。”
“我抗议,法官先生,辩方律师在现阶段提交新的物证是不符合法定程序的。”
法官与身旁的工作人员进行了短暂的商议,继而说道:“本庭允许辩方律师展示新的物证。本次审判关系到被告人是否会被判处死刑,因此应充分考虑到被告杀人的各种可能性。”
“谢谢法官先生。”接着乐菲儿转过身对霍森说,“请问你把东西带来了吗?”
霍森点了点头,“带来了,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东西不见得有用。”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霍先生。请让您的助手把东西拿出来,好吗?”
霍森朝旁听席望去,那儿坐着一个身穿狱警服装的人。霍森对他招了招手,那人立即起身朝乐菲儿走来,手里提着一个带盖的木箱子。
乐菲儿接过木箱,说道:“法官先生,这就是新的物证。”
“这是什么东西?”薛振问道。
“我只回答法官提问,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薛振气得脸都黑了,旁观席上一阵窃笑。
法官注视着乐菲儿,慢慢地说:“辩方律师,请问箱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这里面是青山监狱的囚犯们私下里自制的各种武器,狱警们在例行检查时会将收缴上来的违禁品放在这个箱子里面。”
“我抗议!”薛振站起来大声说,“辩方律师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箱子里的东西和本案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案发当时死者手中持有武器……”
“那只是被告人的一面之词,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死者当时手持武器,除非你能证明箱子里某一件武器是属于金大宝的,你能证明吗?”
“抱歉,我无法证明。”
“那就说明这个箱子和本案毫无关联,我反对将其作为物证。”
法官宣布:“反对得到认可!”
乐菲儿说:“法官先生,箱子里的物品对于本案至关重要,我认为……”
“辩方律师请你注意!”法官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我想你应该懂得最基本的诉讼规则,本法庭没有时间帮你补习功课。公诉方的观点没有问题,你无法证明箱子里的东西和本案的当事人有关,那就无法将其作为证据。”
“可是法官先生,您至少应该让我把话说完。”
“好的,你说。”
“谢谢,”乐菲儿对法官说,“我们都还记得刚才检察官讲过的一句话,原话是这样的,‘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着林国斌痛下毒手,要把心地善良并且毫无防备的金大宝活活打死’。请注意这句话的关键词——毫无防备。既然检察官说死者金大宝是毫无防备的,那就为我们接下来的讨论奠定了基础。死者当时真的毫无防备吗,我对此表示怀疑。根据刑事诉讼法则,针对控方任何观点,辩方律师都有权利提出合理怀疑,而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恰恰可以佐证我的论断。”
法庭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法官经过认真考虑之后宣布:“本庭同意,将这箱子里的东西作为新的物证。”
“我抗议!”薛振急切地说。
“抗议无效,辩方律师针对你的观点提出怀疑是合理的!”
“谢谢法官先生!”乐菲儿深吸了一口气,信步走向法庭中央,拍了拍手里的箱子,面对着陪审团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和我的当事人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他为什么杀人,他说案发当天死者持刀威胁他的生命,他不得已才出手反击。我说这不可能,监狱里的犯人手里怎么会有刀呢,你一定在撒谎。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在监狱长办公室看到这个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完全颠覆了我以往的认知。青山监狱共关押着一千三百多名犯人,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很聪明,有的是办法来制造武器。他们把玻璃片磨成刀,用打磨尖锐的筷子伤人,甚至能用扑克牌割断别人的喉咙。这些武器制作起来非常简单,并且容易销毁。玻璃磨成的刀扔在地上踩碎就是不起眼的碎渣,尖锐的筷子掰成几段就是不起眼的木棍,扑克牌就更不用说了,谁会想到那东西能杀人?我讲了这么多,你们也许会说这是我的推测,我没证据。是的,我确实没证据,可是谁都不能否认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案发现场任何一件不起眼的物品都有可能曾经作为武器被人使用,只是被我们忽略了,才会认为现场没有发现武器。况且当时除了被告人和死者之外,现场还有许多其他囚犯,在狱警赶到之前,死者所持有的武器很有可能已经被在场的其他犯人藏匿起来或着销毁,至少我们应当承认存在这种可能性吧。因此谁都无法证明案发当时死者手中百分之百没有武器,谁能无法证明死者是毫无防备的。”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箱子里面都有什么!”乐菲儿环视整个法庭,接着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地上。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几十件长短不一、尺寸各异的自制武器,包括斧子、镰刀、弹弓以及各种玻璃、竹片制成的刀。此外还有用卫生纸制作的匕首,一根用头发丝拧成的绳子,据说用这东西可以轻易把人勒死。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十二名陪审员惊讶地注视着这些可怕武器,旁听席上的听众和记者们也都站了起来,一个个伸长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辩方律师,把那些可怕的东西收起来吧。”主审法官敲响手中的小木槌,维持着法庭纪律。
乐菲儿将所有武器放回箱子,走到十二名陪审员的面前,对他们说:“也许检察官会告诉你们箱子里的东西不是直接证据,其实这话没错,这些东西只能算是间接证据。我把箱子里的东西带到法庭上来展示给大家看,就是为了告诉大家,监狱里的犯人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安分守己,本案的死者金大宝也不见得像检察官说的那样心地善良、人畜无害。检察官在陈词中将被告人描述成残暴无情嗜血成性的恶魔,在他为我们描绘的画面中,身高接近两米的被告人毫无缘由地殴打并杀害了身材矮小并且毫无防备的金大宝。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大家不妨好好想想,凡事总得有个原因对吧?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为了钱?为了毒品?为了报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大家都听到了监狱长霍森先生提供的证词,他曾亲眼目睹监狱里发生过的各种杀人事件,监狱里的犯人也确实会在私下里制造形形色色的杀人武器,这意味着死者金大宝也有可能随身携带某种武器威胁到了被告人的生命安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被告人为了自我保护而杀人的行为就没有超出法律所赋予的正当防卫权限,不构成犯罪。各位尊敬的陪审员,被告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手中。如果你们断定被告人是在没有任何合理动机的情况下残忍杀死了金大宝,就必须拿出确凿并完整的证据链来证实他犯下的罪行。如果你们在看到了检方提供的证据之后,认为这些证据仍然存在值得怀疑的地方,那么你们就有责任裁决被告无罪。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乐菲儿返回被告席,低声对林国斌说:“我已经尽力了。”
林国斌咧开嘴笑了笑:“谢谢你,漂亮律师,要是我早点遇到像你这么负责任的律师,恐怕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乐菲儿惊讶地望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辩护人的观点大家都听清楚了吗?”法官问陪审团。
十二名陪审员表示已经听清楚了。
“那么公诉人呢?公诉人是否还有问题要向辩方证人提问?”
薛振看了一眼站在证人席上的监狱长,耸耸肩说:“无需提问。”
“好的,辩方证人,你可以退庭了!下面请被告人亲自接受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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