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真龙传人，”米斯托因静静地看着伊耿，“等你率军渡海之日，只消你振臂一呼，诸侯望族就会揭竿而起。”
米斯托因注视着伊耿的蓝紫色眸子，仿佛看见了又一个僵硬枯槁的韦赛里斯。
然而，伊耿的回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傻瓜才这么以为。”伊耿耸了耸肩，““老百姓祈祷的是风调雨顺、子女健康，以及永不结束的夏日，至于王公贵族……他们正忙着玩权力的游戏呢。”
这番话令米斯托因高看了伊耿一眼，同时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只是他们从未如愿。”
伊耿听出了米斯托因对百姓深深的同情，但他也明白黄金团不是那么好说服的。
厄思索斯大陆上由三女儿的王国这个政权分裂而来的三个自由贸易城邦，泰洛西，里斯和密尔最近又为争议之地的归属产生了纠纷，而黄金团就受雇于密尔。
诚然，金钱至上的佣兵大多数是反复无常的，但黄金团是个例外。
从寒铁的时代起，言出如金一直是他们炫耀的信条。三城之战一触即发，合约也能带来丰厚的酬劳与战利品，为什么要终止呢？
除非……伊耿能为黄金团带来黑火和寒铁都做不到的事情。
“托因团长，我能听见你内心的祷告。”
“我想回家。”米斯托因怅然道。
“我也是。”伊耿静静注视着托因的双眼，通过眼与眼的对视，彼此明白了对方的感觉。
黄金团的成员都是流亡者和他们的后代，而回家就是他们最渴望的东西。
“你的叔叔韦赛里斯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在享受完他的宴会后就把他赶走了。”托因笑着说道。
“他永远也没法带你们回家，就算他拥有整个黄金团，也没有统御的能力。”伊耿道，“没有声望，沦落到卖掉王冠维持生计，自由贸易城邦的人嘲笑他的脆弱。”
米斯托因饮下一口蜜酒，郑重地说道：“我听说了克林顿的计划，很合我意，你只要能在十年内，能在安达斯建立起一座规模盛大的城池，我就解除与密尔的合约！”
此言说罢，米斯托因便将伊耿请出了军营。
……
暖风满溢发间，夕阳红红地照在脸上。
伊耿骑在马背上，脚跟一夹，就把丘陵上宫殿似的帐篷甩在了后面。
和米斯托因的短暂接触之下，伊耿发现这位祖上曾与伊耿四世偷情的最后一位托因家族之人，并不完全信任他。
相较而言，苦恋着雷加的克林顿倒是对自己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这位流亡骑士完全把伊耿当成了自己和雷加的儿子，只是希望伊耿能坐上王位，恢复坦格利安家族的土地与荣耀。
以此来终结他的执念——响彻在克林顿梦中的钟声。
那是疯王伊里斯，多恩的伊莉亚和她的小女儿，七大王国的男男女女和他的银王子，在向他声讨罪过。
但米斯托因想要的与克林顿不同，托因也可以说黄金团的佣兵们想要的是黄金和土地。
那些在他们祖先逃亡后被夺走的土地和城堡。
如果伊耿不能带给黄金团这些东西，黄金团也不会与密尔解约。
甚至，在安达斯这个可以顺着上洛恩河抵达诺佛斯，科霍尔与瓦兰提斯的重要的交通枢纽建城，未必没有藏着一些小心思。
但伊耿却不在意。
黄金团利用伊耿的名号获得公义，伊耿未尝没有借助佣兵的力量积攒实力。
付出与回报，这才是权力的游戏的真谛。
此时已过正午，伊耿沿着滨海大道回到住所，却没想到马厩旁站着一位意外来客。
脚穿沙蛇皮凉鞋，鞋带直绑到大腿，黑玉般的秀发蜷成一个个小卷，披落腰背，额上还有一圈太阳形状的铜片头饰。
在镶嵌珠宝的腰带下，在松松垮垮随风飘荡的紫黄色丝缎袍里，她有风流圆润的女人胴体。
马后挂着面圆盾，磨亮的表面纹饰着马泰尔家族的金枪贯日家辉。
这个苗条女子正是亚莲恩·马泰尔。
曾让无数英雄拜倒在石榴裙下，全身上下充斥着性感与芳香。
伊耿也不由得感叹亚莲恩的野性美，并想起了那个传闻。
亚莲恩可以驯服多恩领内任何一匹马……和任何一个男人。
“小王子。”亚莲恩迎了上来，“多恩因您的生还而倍感喜悦。”
“是啊，我能看出你发自内心的喜悦。”伊耿微微颔首，笑着应答，“你看起来气色很好，这是……加火腿和火胡椒粉煎的海鸥蛋火腿的味道?”
“我向厨子了解过了，这是您最爱吃的食物。“亚莲恩笑道。
“只是我们得待会再吃。”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庭院的长石阶传来，奥柏伦盘腿坐在隆起高台下方的枕垫上，穿着一件紧身淡蓝色绸缎长袍。
奥柏伦的头发和兰尼斯特家一样，都是一头金发，只是眼睛如永夜般漆黑。
伊耿忽然意识到，颜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毒蛇的眼睛。
“小王子，”奥柏伦说，“我一直在等你。”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伊耿回道。
“其实我们不是头次见面，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亲姐姐伊莉亚曾经带我见过你。”奥柏伦眼中露出了追忆之色。
“当伊利亚被魔山奸杀的事实从君临传来时，我的心已经碎了。”
“我不关心什么黄金团，只想为伊莉亚和她的孩子们复仇，复仇!首先宰了那蠢笨如牛的格雷果·克里冈……但是，事情并非到此为止。杀掉这混账以前，我要问出幕后主使。”
“最好不要是泰温兰尼斯特爵士，”奥柏伦笑了，“有个老修士曾说，我的出生伴随着火与剑，我想这句话没错。”
阳光照耀，洒在河对岸城墙上的墙垒、塔堡和殿堂。伊耿微眯回头，望见了沿大道跟随而行的大队人马。
“你想要我怎么做？”伊耿问道。
奥柏伦的眼睛眯成窄缝。“复仇。”
他声音很轻，仿佛害怕会有人听见。“正义。”这位多恩亲王用手指将一枚金龙塞入他掌中，低语道，“血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