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稀稀拉拉的飘着几条货船，许多纤夫在管事的鞭挞下，伏低身，用尽全力的拉动货船。
一边拉，管事还带头唱起了歌谣。
“不顶风，浪不急，悠悠拉，步要齐……看河边，洗衣女，十七八，好年纪……”
那些纤夫一边拉，一边咬牙切齿的唱着。
李雍打趣道：“拉船还拉得那么快乐，呵呵。”
柳凤仪眼神怪异：“你真觉得他们快乐？”
李雍摇摇头：“应该不快乐，但能劳有所得，也不枉卖一身力气。”
“呵呵。”柳凤仪苦笑摇头，也不解释，继续走着。
这时候，李雍注意到河道的一处长着许多大树，大树的枝叶几乎压进水里，但这并没有什么吸引眼球的。
真正引人好奇的是，在那些树枝上挂着许多用红绳绑着的葫芦。
李雍指那些葫芦道：“那些葫芦莫非是祈福用的？”
柳凤仪皱起眉，不悦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呵呵，祈福？也算是吧。”
【什么鬼，怎么又发脾气了？】
李雍不明所以，但他知好歹，当即闭口不言，面对女人发火，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冷处理，别拱火。
过了河，又来到一处类似市集的地方。
这里许多人挑着蔬菜，粮食，鱼货在贩卖，密密麻麻，几乎把道路塞满。
李雍每走一步都要侧身躲开迎面而来的人。
除了小贩和顾客外，这条街更多的是一些衣衫褴褛，坐在路边无所事事的人，他们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吃不上多少餐饱饭。
忽然，不远处发生了混乱。
是两个长得壮硕的年轻人在殴打一个中年商贩。
两个青壮骂骂咧咧的同时，一脚一脚的踩踏着地上的男人，打翻用作摊子的背篓，数十块黑色的糕点掉在地上。
中年商贩抱头痛哭，不敢动弹，更不敢还手，任由打骂。
李雍有些看不过眼，准备上前教训那两个青壮。
现实中他可以顾忌重重，都他妈在梦中了还不能快意恩仇吗？
就在他动身之前，原本路边那些面黄肌瘦，无所事事的人一股脑的冲了过去。
李雍还感慨这个世道还是有见义勇为的。
但很快便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那些人并不是要帮那商贩，而是恶狗般扑上去捡起掉在地上，那沾满沙子的黑色糕点。
也不管干不干净，囫囵就塞进口中。
那满足的眼神仿佛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两个青壮见有许多人涌过来，也没有惊慌，其中一个将商贩那装着糕点的背篓一脚踢开。
背篓飞上半空，而黑色的糕点也散落到远处。
那些面黄肌瘦的人就像野狗一般，扑上去，扒拉着旁人，拼了命也要抢到一块糕点。
两个青壮看着哄抢的人群，发出爽朗的笑声。
还在十多米外的李雍已经忍不住了，一边走上前，一边解开腰间的刀。
他无法为这个世界的百姓做什么，他只知道今天若不出了这口气，念头必然不得通达，至于有什么后果，从来都不在他考虑的范畴，反正有柳凤仪兜底。
此时人群之中，冲出一个矮小的身影，不知是有心还是故意，猛的撞在其中一个青壮身上，然后就被弹飞出去。
那被撞到的青壮骂骂咧咧的时候，伸手摸向腰间。
“入你娘，小贼子敢偷我钱袋！”
等他说完，那小贼已经滚入人群，逃命去了。
两个青壮也顾不上殴打地上的摊贩，挤开人群，去追那小贼。
……
小贼熟悉地形，在杂乱的巷子左右穿插。
那两个青壮也是地头蛇，有些武功底子，很快就追上了小贼。
“小杂种，别给老子捉到，看我不打断你手脚。”
“长兴帮的东西也敢偷，你别想在青州城活下去。”
小贼身手也算敏捷，一下跃攀上一处院墙，闪转腾挪，躲开许多障碍，终于来到一个巨大的院子内。
而院子之中，有着一个巨大的深坑，目测直径有十几二十米。
俯视深坑，只有黑暗，完全看不到底，更不有多深。
两个青壮见小贼要跳下深坑，纷纷大骂：“小杂种，进入天柱必死无疑，赶紧把钱袋还来。”
小贼哪管许多，深知被捉到必死无疑，没有犹豫直接跳入深坑之中。
两个青壮被气的眼冒金星。
钱袋中都是今天收的保护费，足足有三贯钱，就这样进了天柱，相当于倒进了大海，再无找回的可能。
“这小贼还真他妈的狠，想钱想疯了，命都不要！”
“草，都他娘的是你保管不力，这件事我会如实报告帮主，你别想拉我下水。”
“赵三河你什么意思，咱俩一起的，你休想撇下我……咱回去再收一次就行了……”
……
本想教训一下那两个青壮泼皮，结果没拐几个弯就失去了目标。
李雍左拐右拐，还是没找到目标。
经过一处院门时，停下了脚步。
这处的院墙足有三四米高，外人根本看不到院内的任何景象，朱红的院墙有点像衙门的风格，但漆面已经开始脱落，显得十分残破。
门口还摆放着的两座石狮子，也都损毁严重，好像被人刻意打砸过。
而四五米宽的大院门却是开着的，李雍仔细一看，发现院门不是不关，而是连门都没有，如同被土匪洗劫过，门板、门槛的木头都已经被拆掉。
透过院门看到院内，却没有房子，只有一处直径十几二十米的圆坑。
“难道这就是天柱？”
李雍想起三眼刀和柳凤仪都说过，支撑起天宫的就是三十六道天柱，此刻抬头望天，能看到天宫漆黑的底部。
来都来了，自然想一探究竟，这个深坑到底有多神奇，能够支撑起一座天空之城。
就在他刚靠近深坑的时候，柳凤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别靠太近，即便没有进入天柱范围，也会对身体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李雍停下脚步，环视一周，问：“天柱既然是用来支撑天宫，为什么能让人随意进入呢？不怕别人破坏吗？”
柳凤仪来到深坑边缘，回答道：“以前的确有官兵日夜驻守，自从换了第二任知州，青州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衙门忙着搜刮钱财，哪有银钱让官兵驻守这里。至于破坏……天柱无形无质，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能破坏，即便往坑内填满东西，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如此神奇，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呢？”
“天人造物，我等凡人怎能看得出门道。”
李雍虽然很想搞清楚天柱是什么，甚至很想一头扎进去，看看它能拿自己怎么样，是身体发生变异，还是直接死亡，不过这些事情还是留到以后再做吧。
离开时，李雍询问：“青州的百姓一直都是这样吗？”
“什么样？”
李雍想了想形容词：“麻木、残忍、无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柳凤仪抬头看着天上的黑色球体，悠悠道：“未有天宫时比现在好一些，但也不多，天宫建立后，青州便被阴影笼罩，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差。”
“你知道河面那些绑着红线的葫芦是什么吗？”
李雍摇头，没有乱说。
柳凤仪语气平淡至极：“那是一个个死去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