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东西收拾的很快，走的也很干脆。
离开家时连头也没回。
那个来自卡塞尔学院的女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收拾行李，不发一言。
当他拖着行李走出门时，已经是深夜三点了。
除了自己那没有发言权的叔叔，婶婶和路鸣泽都只是冷眼看着他走出家门。
路明非慢慢走出了自己绕了八年的小巷，第一次觉得自己寄养的生活终于走出了头。
直到一个路灯底下，路明非才站住脚步，慢慢蹲了下来，像是一只受伤的怪兽。
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为自己撑腰但素不相识的诺诺。
“你有什么事吗？”
路明非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心里飞速想着自己能去哪，可算到最后也没找出一个自留地。
穿着短衬衣的诺诺伸了个懒腰，索性同他一齐蹲在了路灯底下。
“听说过血之哀吗？”
诺诺发问。
“什么东西？”
“混血种来自于千年前人类和龙类的生育，天生的特殊血统使这群非人非龙者拥有了言灵的力量，可却也让他们和人类产生疏离感。”
诺诺缓缓道来，声音就像深夜电台里的情感主播。
“当你获得言灵的时候，你就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是个普通人，只有在同类中孤独感才会消除，所以龙族血裔会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
路明非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可旋即很快摇头说道。
“不对啊，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言灵是什么呢！”
诺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没事，我也不知道，我血脉觉醒以后也就侧写的能力强了一些。”
女孩顿了顿，把话题扯了回来。
“我是古德里安教授派来的，算是你的师姐吧！他在等你回复是否愿意入学，急的就像是待嫁新娘。”
诺诺站起了身，旋即从自己贴身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了几块青铜碎片。
模样和形制与他父母寄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喏，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嫁妆，说是当作赔罪了。”
“什么？我不是被卡塞尔学院拒绝了吗？”
路明非站起了身，目光如炬。
“你被拒绝？谁和你说的，你是校长钦点的‘S’级，谁敢拒绝你啊！”
诺诺面色怪异，摊了摊手。
“所以，我通过了面试？”
路明非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
“给古德里安教授打个电话吧！你亲口跟他说，选择才会生效。”
挑染着红头发的诺诺没有理睬，而是直接用行动当作了回应。
路明非打开手机，拨通了古德里安教授的号码。
“明非？你不需要什么狗屎的面试了，你就是我们从建校以来最期待的那个学生。”
古德里安焦急的声音自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就响起。
路明非舔了舔嘴唇，“我想好了，我要入学卡塞尔学院。”
“太好了，我还以为我搞砸了这场面试！那么，你确认吗？”
古德里安在电话另一端几乎要跳起了秧歌，如果他会的话。
“确认。”路明非觉得自己这句话好比婚礼女孩说“I do”，这两个字将影响他的一生。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路明非，出生日期1992年02月14日，性别男，编号A.D.0013，阶级‘S’，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路明非。”
一个沉稳的女音响起在电话中。
古德里安长舒了一口气。
“剩下的事诺玛会解决好的，你和诺诺在一起么？呆在那里不要动。学院为你准备了入学礼物，将直接投递给你。”
古德里安明快的声音在电话一端响起，然后挂断。
仿佛生怕路明非会后悔一样。
路明非放下电话的一刻，头脑还是懵的，今夜的一切就像是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师姐？”
他试探性问出一句。
“怎么了？”
诺诺理了理自己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奇怪地偏头看向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
路明非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但他还是想问问。
“因为我和你一样在亲戚家寄养了十几年，直到来了卡塞尔。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出于未来将要同窗的情谊吧！。”
诺诺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是盖上了一层琥珀。
“嗯。”
路明非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对方的身上有了一丝熟悉感和亲切，不出于爱情，而是两个同样经历的悲哀相互靠近。
“你那反过来可怜我的是什么眼神啊！”
诺诺一下蹦过来，捏住了路明非的脸。
心里满是使坏的心思，毕竟是对于龙文有着极高天赋的“S”级，等进了学院就不好欺负了。
“师姐，都是哥们，应该的。”
路明非借了对方刚才的话术反过来调侃，从诺诺的手下径直挣开。
两人都是自来熟的性格，很快便熟络到在无人的小巷子里玩起了跳格子。
这是路明非十八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了除老唐以外的第一个玩伴，不相隔于屏幕的那种。
诺诺随意地将那青铜碎片抛洒在地上，当作了跳格子的石子。
路明非慢慢捡起，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师姐，对方挠了挠头，然后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
满脸写着“不是我干的，你别看我”，模样精怪。
“我能看看这些碎片吗？”
“本来就是古德里安教授给你的嫁妆……不对，见面礼，”诺诺摆了个鬼脸，“随意。”
路明非慢慢端详起了碎片，上面的内容与自己父母寄来的不同，但都是龙文与中文共同写下。
前面大概介绍了一位叫做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人，还有对方翻译龙文的故事。
难怪那个男孩说自己会是尼古拉斯之后最了解龙文的混血种。
原来龙文到今天为止也只被翻译了七十六句吗？
【尼古拉斯对于炼金术的想法当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他甚至想要在玻璃制品上雕刻炼金回路。】
【他很有天赋，甚至仅凭我写的《翠玉录》就了解了炼金术的法门。】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大约是黑王统治时期，我凭借当时龙类的炼金常识写下了《翠玉录》。】
【公元前332年，我未曾谋面的那位混血种，亚历山大大帝，在东征后居然把它公诸世间。所幸炼金术需要龙族血统的支持。】
【千年了，到今天没想到只有十三句炼金术的技巧流传了下来。】
路明非看着碎片上陈烛用中文写下的内容，登时间对于炼金术来了兴趣。
“师姐，你知道炼金术吗？”
路明非抬头问道。
“当然，等你入学就知道了，《魔动机械设计学》《炼金化学》都是从古炼金术总结而来的，学院还单独开设了炼金系。”
诺诺像是大学生谈起了高数，长叹了口气。
“炼金可是门学问。”
路明非点了点头，继续看向了手中的青铜碎片。
中文的部分已经结束，光上面的内容就足以给混血种的历史带来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龙文的部分却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在路明非眼里变成了熟悉的字符。
【《翠玉录》的十三句只是我炼金术的一部分，下面才是我全部的炼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