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带着愤怒从天而降这种事，于这位初生的君王来说还是太过难以想象了。用人类的视角来看，就像是待宰的草鱼猛然变成了哥斯拉。
海水瞬间被血液所浸染，又在搅动中化为了赤红的坚冰。
夜色下的海水里，芬格尔的利爪洞穿龙躯，利维坦对于APS的嗤笑也在这一瞬间停止。突如其来的死亡感觉能够让任何生物的大脑停止工作。
祂难以置信地望向龙化的芬格尔。
暴血是一种交换，用人类的心交换杀戮的心。就像神话中奥丁为了获得“鲁纳斯”的伟力，被挂在树上风吹雨打九日九夜，献祭于神，也就是他自己，并付出了一只眼睛的高昂代价。
欲获得力量的人，必以自己献祭。
可眼前的人类打开了牢笼，释放了自己的龙性，却依旧保持着一颗明澈的人心。
利维坦嘶吼了起来，浑身的龙鳞倒竖。
他巨大的黄金瞳中流动着变幻的光，映出了芬格尔的身影，然后看见了对方手里的那铜柱碎片。
脑海里浮现了那道百年前的身影。
这位初生的龙王想起了那个与已经步入成熟体自己战斗到同归于尽的混血种。
……
芬格尔的利爪死死抵在利维坦的伤口处，将自己当作了一柄利刃。
初生的龙王嘶吼游动，他在用力量告诉身后龙化的人类，初代种的威严不可侵犯。
冰海中卷起了时速达到了百公里的狂风，整个夜色与水色都被搅动，呼啸的龙卷甚至将要连接天空。双方身体间的空气被速度压缩到了极致，甚至传出了震动一切的音暴。
芬格尔血脉达到A级，却不及极致的程度。
那铜柱碎片上的暴血让他勉强能够与这位刚孵化的君王有一战之力。
“我和你，不死不休。”
他咬着牙与初生的龙王角斗，对方的体型远超于自己，攻击他时就像是一辆火车呼啸着撞向卡车，整个水流也因此被破开。
利爪与龙鳞之间的碰撞，血液在海水中渗透铺张。
双方反复地接触，直到芬格尔身上再没有了一块好肉，就连龙化的鳞片都已经全部脱落。
而这位刚刚孵化的龙王更加惨，都是伤及骨骼和内脏的致命伤，整个身躯都被贯穿。
只有那强大的再生能力还在作用，强迫着祂面对已经疯狂的混血种。
祂会思考也会畏惧，祂知道问题出在了那铜柱的碎片上。
双方展开了最后一次碰撞。
芬格尔牢牢地将自己的利爪陷进了这位初生龙种的血肉里，苍蓝色的骨节被他连根抽出。龙王咬下了对方背后生出的青铜色古翼，上面是让他厌恶的青铜与火的气息。
两方分开，这只初生的龙王在赤红的海水中慢慢退后。
祂畏惧了，神畏惧了。
熔岩色的黄金瞳始终盯着那被芬格尔攥着的铜柱碎片，仿佛要熄灭的灯烛。
最后，转头遁入了黑暗里，再不见了踪迹。
寂静，夜色下只剩下了远处悲鸣的鲸歌，还有芬格尔声震如雷的心跳。
他转过头抱住了冯·施耐德，虽然没有彻底堕入混沌，但他的大脑已经只能靠本能运转了。
直到游出海平面，芬格尔终于没了心力再维持自己心中的愤怒与恨意，彻底褪去了龙化的状态。
现在的他变成了孤独的爱丽丝，身边没有了一点声音。
他躺在水面上像秋日落叶一般漂浮，眼前从那轻盈浅笑的女孩慢慢变成了一团黑墨。
……
卡塞尔学院，英灵殿会议室，校董会的所有人都列席了本次会议，
“我们赶到时，只剩下了连海水都洗不去的血液还有浑身是伤的芬格尔还有彻底失去了呼吸道的施耐德。”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位年龄已逾130岁的老人环伺一圈。
“我年轻时曾服役于海军，但现场的战斗与我曾见过的战役都过之而无不及。”
高廷根家族的老族长敲了敲手中的拐棍，轻轻咳嗽。
“校董会不在乎现场有多惨烈，校董会只想知道我们最后收获了什么。”
“我们已经老了，马上夏绿蒂就将代替我出席往后的校董会，但你们必须知道你们在为谁服务。”
说完，周围一圈阴影里各大家族的领袖或是未来领袖点了点头。
“收获？”
“我们的收获只有一块铜柱的残片和最后一位失忆的专员和险些死去的执行部负责人。”
昂热面对着不近人情的诘问，带着讽刺的语气道。
“所以，这次的格陵兰计划是失败的了？”
那个老人不满地反问道。
昂热猛地抬起了头，将那铜柱碎片展示在了投影上。
“不，是前所未有的史诗。我们用血与教训换回了就连混血种也没有察觉的历史。”
光屏亮起，那道染血的铜柱碎片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我们发现了一位时光旅行者谱写的隐秘历史！”
在场的所有老家伙站起了身，一同瞪大了眼睛看向铜柱上的文字。
更有甚者喘起了粗气，这位老人好像随时将要猝死在这次会议上。
唯有昂热慢慢退出了会议室，将震憾与狂热锁在了里面。
他从口袋里抽出了卷烟，在袅袅烟雾里仿佛再一次看见了那死死抓着碎片的芬格尔。
对方醒来时的表情和百年前心死的自己一模一样，都是对于龙王满腔的杀意。
“这一次计划不知道会放出多少藏在阴影里的魔鬼啊！”
随着昂热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传来了极大的震动，所有秘党家族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反应着这次事件。
先一步掌握更多的铜柱碎片，等于先一步了解更多的隐秘历史。
他掏出了芬格尔带出的那道铜柱碎片，上面书写着暴血的隐秘。
光这就是足以让整个混血种世界震动的秘密。
而根据芬格尔凭借残缺的记忆所说，铜柱化作了至少百余道碎片散落在了海洋中。
即便他拼尽了全力寻找，也只在被风暴和战斗搅动后的海水里找到了残存的几片。
而他也并没有向那些老家伙们透露上面的信息。
【我认识的那些欧洲贵族们好像延续了我与利奥一世他们亲手建立的秘党组织】
【但我还是比较看好卡塞尔家族，毕竟是我亲手创立的家族。】
【就我看来，还是我那个时代的教学方式更加适合屠龙事业的传承。】
这应该是其中一段的内容，昂热想起了自己那已逝去的挚友和彻底消失的卡塞尔家族。
如果让苏醒的这位知道自己的家族已经彻底消亡，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按照时间推算，还有百年，那位君王就将重新降生在这个世界。】
【而且或许还是华人？】
看来这是铜柱上的另外一段，至于其中指代的是哪位君王就不得而知了。学院对这个国家的关注还要更多一些，而中文必须全员都学习。
昂热点了点头。
【我决定和龙王们一同结茧苏醒，埋下千年的布局后，回到那个属于我的时代，彻底解决掉这千年来的战役】
这就是他的最后小小的一片了。
昂热轻轻弹起手里的铜柱碎片，然后听着其坠地的响动。
一位前辈，从千百年前走到今天一以贯之屠龙的事业，才是他真正在乎的。
毕竟他早就是该死的人了，只是还有未完成的屠龙事业支撑他罢了。
他预感到这铜柱碎片的坠地将会在全球内掀起怎样的地震。
无论是混血种，还是那些已经破茧重生的龙王，或许都将追逐其步伐寻找历史的过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