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睁开眼，入眼是明亮的屋舍。身下温暖的床铺与桌上点燃的线香让他感到几分舒适。
撑起身子，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豪奢床榻之上。
四周古色古香，窗明几净。
窗外日头高悬，一尺日光和煦温暖。
“这是哪？幻境？”
林牧的记忆依旧停留在他冲向七彩琉璃光的那一刻。
初入琉璃，林牧便遭受密宗天女袭击。
觉察不对，眼前又是李狸复生。
之后便是林牧心中所愿，官府洋人消除，时代不断朝着林牧见过的那个世界发展。
但他终究是发现了不对。
虽然没有完全看破幻境，但凭借秽迹金刚的污染，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之后应该是胜了。
林牧走到窗前，将手探到日光之下，感受着温度，“这应该不是幻境了吧？”
正想着，身后房门推开，林牧回首看去。
苏锦玉盈盈而入，“公子醒了？”
语调欣喜，一如当时在船屋之时的娇俏。
但短发下，一道横贯鼻梁的伤口，以及脖颈处大片烧伤的痕迹。
却让昭示着浦沅县之战并不比港口突围轻松。
见林牧不语，苏锦玉一拨额前碎发，笑道：“公子可有不适？”
林牧摇了摇头，此次斗法，虽被无名火焰灼身，又被白骨贯穿躯体。
但在水炼法与混水袍双重加持之下，这点伤势虽重，却并没有伤及根本。
休养一段时间基本就能恢复了。
“小刀会的其他人呢？”
苏锦玉坐下给林牧倒了一杯茶：“那些亲眷已在城内安置，凌旗主就在隔壁休养，李狸姑娘……”
苏锦玉顿了下，才道：“原本是想安置在楼下，但之前被救下的百姓给她盖了一座亭子，我们也就没有搬动。”
“陪我去看看。”
……
城中战斗痕迹犹在，百姓也少有出门，都在屋中供奉黄天。
街上只有头戴黄巾的太平道正在巡逻。
林牧跟着苏锦玉往码头方向走去。
苏锦玉一边走一边道：“非我等不愿将李狸姑娘搬入城内，实在是地脉凝聚之力过于沉重，而浦沅县初占，杂务颇多，我等实在是分心无术。”
“理解，你不用刻意解释的。”林牧一边走，一边吸收着周围水汽，身上再次覆上玄色道袍。
等混水袍凝聚，街上敬颂黄天的祷词骤然停下。
两侧街道，门窗次第而开。
屋内百姓站在门扉之内，对着林牧下跪叩首。
林牧转头四顾，映入眼帘的却是家家户户门上的丧幡。
等林牧走过，身后哭声渐消，黄天祷词再次响起。
“太初有道，道与天合，万物由此，生发不绝。
上主天父，慈爱无边，派遣圣子，救赎世间。
黄天之子，降临尘寰，罪恶得赦，灵魂得安。
无分贵贱，同沐神恩。愿天父佑，愿圣灵引……”
……
再次来到城外，战场已被打扫干净，除了焦黑的地面与血污无法净除外，几乎看不出几日前的激战。
林牧来到李狸带他们上岸的地方，原本空空荡荡的山林，却突然多出了一座小亭子。
亭子粗拙，就仿佛孩童精心搭建，却又错漏百出。
李狸正在亭下，一手低垂，一手指向身后山林。
林牧过去时，凌志清已经在了。
他正攥着一只毛笔，在空白牌匾上纠结着。
“还没死呢？”
林牧打招呼的方式让苏锦玉有些错愕。
凌志清转头，看向林牧，顿时大喜，上前拉着林牧就到空白牌匾前：“来来来，你说这写个什么庙好？”
林牧奇怪的看着他，“不搬走？”
凌志清叹了口气，放下毛笔：“留在这吧，至少让她看看，咱们好歹没白费功夫。”
“那不是更应该搬城里去，这边荒郊野岭的，看个鬼么？”
林牧说着伸手去触碰。
刚一碰到李狸衣袖，面前石像顿时碎裂，一只有着虎纹的黄色狸花猫从中跃出。
林牧仓促接住，接着就被压倒在地。
嘭！
落地之时发出的闷响，震得林间飞鸟四散。
凌志清错愕一阵，接着惊笑出声：“灵猫九变！”
与凌志清的惊喜不同，林牧此时就仿佛又挨了鄂尔泰一记降魔杵，呼吸不畅，气血不通。
好在狸猫很快从林牧胸口下来，不断蹭着他的脸庞。
林牧大口喘息，赶紧起身，看了眼正在自己脚边绕着的狸猫，又看向凌志清：“这是李狸？”
凌志清点头：“纵地诀借地脉修行，代价便是身体淤积土行之力，最后化为一块顽石。”
“而灵猫九变，修行到极处，也免不了脱骨为猫。”
说着凌志清伸手想要去抱地上狸猫，却被一猫爪拍飞了手掌。
凌志清吃痛，使劲的甩了甩手，“想不到，这代价居然还能相互抵消？这是抵消还是混合？”
“我一野狐禅，你问我？”林牧费劲的将狸猫抱起：“嚯！这少说也得有个二三百斤吧？”
凌志清笑道：“那可不止。”
苏锦玉也满脸惊奇，跟着伸手想要去触摸。
然而在林牧怀里乖巧的狸猫，却张嘴发出威胁的嘶吼。
苏锦玉只好皱了皱鼻子，放下手掌：“那这是李狸姑娘还是狸猫？”
凌志清也摸不准，对着狸猫喊了两声，见它并无反应，对着苏锦玉问道：“苏帅，你们太平道可有类似记载？”
苏锦玉摇头：“我太平道修行虽代价较小，但想要消除也千难万难。”
“但像这种完全……”苏锦玉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实在是闻所未闻！”
林牧脸上终于浮现笑意，一手托着狸猫，另一手不断抓着猫下巴，“不管怎么说，至少算是一个好消息。”
“走吧，回城细说，我还想知道如今的局势呢。”
凌志清起身，将李狸的石像修补好，一甩衣袍，跟在林牧身后。
林牧脚步顿了顿，转身跑回亭中，拿起毛笔在空白匾额上写下三字。
凌志清一边看一边念：“重，猫，亭。”
苏锦玉捂嘴轻笑：“公子这字，实在是……不堪入目。”
林牧毫无羞耻，甩开笔墨，将匾额挂上。
接着抱起黄狸，领路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