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
“看看吧,这是公社刚刚传达下来的通知,还有新到的报纸。”
梁国华终于歇下来了。
这是赶集回来后的第三天,这天一早,陆言刚过来,他便递上一份公社下发的通知,已经刚刚送到没多久的报纸。
陆言接过看了看,通知是公社下发的不假,传达的,却是上一级开会的精神,而整件事情的源头,却在市里。
报纸也差不多,除了最新的国家政治外交策略,以及当前的重中之重春耕,有关布署牙刷生产,打响全市范围内口腔卫生保卫战的文章也占据了不小的篇幅。
对此他倒不怎么觉得惊讶,因为从他开口上高度开始,这就是大概率事件,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事情的发展有点太快了,匪夷所思。
见他低头不说话,梁国华也不等,苦笑着说道:“原本以为就算上面插手,大力推动,多少也还能再吃点肉,现在看来,别说肉,就是汤都要没得喝了。”
形势的确严峻。
站在上层的角度,这是大事,是好事,因为加入生产的单位越多,同时铺开的面越大,就越容易出成绩,越容易打赢这场仗。
可对于大队牙膏厂来说,这样干却不啻于灭顶之灾,因为就目前上层的布署来看,全面推广,市场饱和,不过眨眼之间。
陆言点了点头:“确实有点难,县市两级都有专门的生产单位加入,那边应该有专业的木工设备,不论效率还是精度都要远超手工。
更别说县级以下,接到通知,各公社大队都会一窝蜂跟进,不出意外,这东西很快就要降价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管怎么说,能多吃点总是好的,大队的情况你小子也知道,靠那些地,吃饱还行,可要想有余钱,实在太难。”
陆言说的梁国华自然明白,他也理解上层为此时做出的布署与决定。
可他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要更多的去为大队考虑。
陆言放下通知和报纸,想了想,笑道:“其实也不一定就那么糟糕,简单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再加上这么着急忙慌的上,没时间思考,没时间研究,很容易出问题。”
“你说的是棕毛软化?”梁国华也不傻,很快便意识到陆言在说什么。
这也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就好像早些时候不屑离开的几个木匠,不就是那种心态,觉得简单,一看就会,学徒都可以?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虽然的确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可终归还是要花心思去想一想的。
陆言笑道:“是啊,不信梁叔你等着瞧,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取经,问咱们棕毛是怎么软化的。
另外,我觉得梁叔伱可以适当去公社诉诉苦,毕竟咱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一个门路,不说给多少好处,多给点订单总没问题吧?
咱也不多要,再有个四万八万就差不多了,毕竟放眼整个地区,这点东西毛毛雨都算不上。”
说白了就是哭穷,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您也甭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就一小支书,听不懂,不给,我就不起来了。
就是这样。
虽说有些无奈,但应该是好用的,毕竟这事严格来讲就是大队吃了亏,上面应该给予奖励,补偿。
梁国华嘿了一声:“你小子行,其实叔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不主动来,叔就住到公社去,不过叔没你胃口那么大,叔觉得再有个一两万就差不多了。
毕竟真说起来咱们已经赚不少了,集市卖了小四千,供销社四万支又是四千,这就差不多八千了。”
“那是不是该定的是不是都该定下来了?”陆言莞尔,这两天他一直在想的就是这个事。
梁国华点头:“嗯,你说,等这事完了,咱们再好好聊聊肥皂生产的事。”
“嗯,我是这么想的,左右开工时间不长,不出意外,就算要到新的订单,接下来也不可能再撑多久。”
“那就干脆点,别工分了,直接钱,厂里上班的按天数算钱,外出加工的计件算钱。”
“……”
陆言大致把自己的想法陈述了一遍,对他来说,这也算是比较有利的,毕竟能真金白银拿到钱。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可以做的事情多的是,无非就是集体在前,个人在后。
梁国华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毕竟这生意干不长,且一旦停下来,以后便大概率不会有重启的可能。
这一点上,牙刷厂反而不如粉条厂榨油厂那些,虽然不怎么挣钱,但每年总要固定开上那么一段时间。
况且短时间内就赚这么多,不得好好表示表示?
之前是有顾虑,担心直接开工资,钱太多,引发不满,所以至始至终没考虑放弃工分,就是给钱,也是以补助的形式。
现在倒是不太需要担心了,因为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且时间这么短,给钱也不会显得很多。
便道:“那该给多少,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
“该给多少,我说了不算,但我相信,集体不会让做贡献的人吃亏。”
陆言立马又一副觉悟十足,不计较个人得失的模样。
梁国华哑然失笑:“你呀,行了,既然如此,那这事就先放一边,等大队开会研究后再做决定,另外你也抽空想一想,看看这笔钱到底怎么花。”
话到这里,牙刷厂的事情便算告一段落了,毕竟这些事都不是哪个人说了能算的,必须要集体商议讨论,必要的时候,还要开大会。
陆言也不纠结,一来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差不多都说了,过于执着,非但没有意义,还容易让人看轻。
二来他也相信大队不会让他吃亏,哪怕没有额外奖励,该给他的那一份肯定不会少。
于是便顺理成章跟着讨论起了肥皂生产的事。
这事梁国华是有想法的。
因为肥皂跟牙刷不一样,牙刷,那是肉眼可见的干不长,但肥皂,他觉得可以干很长,很长。
也正因为此,但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要努力把这只下蛋金鸡留在大队。
但是很遗憾,这事似乎没那么容易,因为小打小闹看不到什么好处,而一旦闹大,便很容易失控,让鸡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