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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吧。”

曹操脸一垮,也懒得和荀稷再多言,等荀稷正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又叫住了他。

“你等会。”

荀稷脚步一顿,回头来微微躬身,“明公还有何事?”

“我的确有事好奇,”曹操盯着荀稷看,嘴角再次露出一丝暗笑,道:“一开始你如何能拉拢到屯民呢?短短数日,临丘村的人,是怎么把你亲力躬耕之事迹,传扬到全境皆知的?”

荀稷抬起头来愣了愣,嘴巴咂了几下,挠头道:“明公……注意到了?”

“嗯,”曹操笑着点头,“因为太快了,这风气名声,想要深入人心,光是传开都需半月之久。”

“临丘虽小,晚上怎么会有百姓关注,都在大族家中做工讨活,他们听什么消息?”

荀稷咋舌道:“去临丘之前,我先找人扮做流民先行入村附近,流民众多不会招人怀疑。”

“第一夜我亲自躬耕之后,让我的人故作震撼,带着流民来看,第二夜,就会有百姓来看,再第三夜……那些商贾、家族中人不信,所以也会来看,他们只要来看,族内做工的百姓,也就会纷至沓来。”

“见到的人越多,传言也就会越广,到后来自然会简单。”

“是以不到五日,已人人传扬,最关键还是先行派去的那些人,他们不光是我的耳目,也是我的嘴。”

“呵呵呵,哈哈哈……”曹操乐得拍腿笑了起来,“我以为,唯有地方小族,小贩商贾,才会做这些,伱也深谙此道呀?”

“那还是会的,”荀稷拱手而下,“诸如荀氏这般大族,只是明暗分开来了而已。”

“有人在暗里任差行事,我们是命好,在宗家享受名望。”

“我很早就有早慧之名;兄长亦有少年清敏之赞,更多名族子弟,还有神童之称,我们汉朝,最不缺神童了。”

“哈哈哈!!!”曹操听完这话,知道是在讽刺,但却更加觉得荀稷这个人很合胃口。

好一句最不缺神童。

不光不缺神童,什么八骏、三杰、三休、八厨……这些名号到处都是,正如他所说,那些人享受名声,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受命奔波。

子丰率真,真合我心意。

“所以,宣发还是要做好,远比自己闷头行政来得好,”荀稷又冷不丁的说道。

“宣,宣发?”曹操眉头一皱,奇怪的看着他。

“哦,就是命人暗中宣扬,以达成目的,于在下而言,最终的目的是推行仁政,中间的过程,自然是要有许多手段的,不足为道罢了。”

荀稷解释道。

“嗯,好,好啊……”曹操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个荀子丰。

真是有意思。

这荀氏来的双杰,若是说荀彧可看成结发夫妻,一同经营。

那荀稷则恰如小妾,懂心思,会来事,在外还十分雍容大气,在内确实手段极多。

甚好呀。

文若,我虽对你尊敬,但如今更喜子丰。

……

任城郡。

郑遂在案牍前,看着其上刚刚送达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脑子嗡鸣,汗毛竖起,连冷汗都逐渐冒出来,根本听不进旁人之言。

连来报的府役连催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怎会如此?

一战又胜黑山于毒,斩杀数名首领,收得了数万人归为屯民,又有降卒精简可得数千经验丰富的老兵。

而且,当地百姓拥戴曹军,已到了箪食壶浆的地步,耆老相迎,感恩全军之勇。

这是完全当成一地之“父母”来尊重了,军屯耗损的那些人力,如此一来根本不算什么。

自有无数儒生为其颂德呀……

郑遂太明白了,利民之功已然做实,而退敌之威同样在传扬,声威大震,这可就真是稳固于此了。

“这就坏了,怎会如此,按照曹孟德的性子,应当是征税于民,强招壮丁才对。”

他们了解曹氏过往,曹操、曹仁,夏侯氏之中的夏侯兄弟,皆为英杰,但不算仁善之辈。

即便是屯民之政,也决不会用这种虚伪之言,诓骗百姓。

什么为万民谋利,什么清廉律己,说得好听,其实百姓仍然会有伤亡,目的亦是和强征一样,让他们来为壮丁人力。

不就是,不就是……裹上了一层仁义爱民的外衣罢了。

“先下,即将秋收,曹操说不定,这能将这些降卒、流民安置下来……”

郑遂知政,只是和曹操主见不同,而且两人出身不同,士人如今最是痛恨的自然是曾经掀起党锢之祸的阉党,故此对前大长秋曹腾之孙曹操恨之入骨也不见怪。

世上名族之中与曹操交好的,多是心中有孤傲之辈,不与大潮同流者,终究是少数。

他不喜曹操,与之对立,但是却懂局势知政局,现在这局势,明显民心已经靠向曹氏了。

“主公,陈别驾到了。”

“请来,”郑遂当即坐正,目光颇为严肃。

不多时,门外光线一暗,身穿黑色袍服的陈宫出现在眼前,双目炯炯有神,广袖垂下,躬身道:“郑相安好,别来无恙否?”

“有恙啊,”郑遂没好气的说道,腮帮微微鼓起,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叹道:“公台,你为何要帮助曹操,游说于境内豪绅商贾之家,让他们献粮相助?”

“非是我去帮忙游说,我是在帮这兖州诸贤,与当下局势耳,”陈宫忙快步到郑遂身前,跽坐而下,依旧双手摒起,神情认真的道:“曹公在屯田之政时,的确有大量官吏、宗亲将领,亲自耕种,是以官吏勤政蔚然成风。”

“东郡、济北两地,逾二十万户,在数月之内传扬开去,纷纷民心相向,若是各族再不出手相助,以资惠政,日后会如何?”

这话,郑遂不能作答。

的确,如果继续袖手旁观,甚至如同此前一样,在秋收之后去收征粮食,低买而屯,高卖于民,只怕民愤会从内部而起,到时府衙可以随意用正义的名号,直接连根拔除此族。

这些民望,是不能不要的,可以说此政此风,实实在在的扼在了士人豪族的命脉上。

他们的确高民一等,可以有太多办法让百姓成为自己的奴籍人丁,而无需付出多少代价。

但,这也是取决于百姓没有选择的情况下。

而现在东郡的仁义之君,曹公,简直是天降仁主,他们把命交托给曹氏,当然比去当一辈子奴籍来得好。

阳谋也!知其全貌,奈何无能!!

郑遂一口气堵在胸口,觉得烦躁不已。

最主要的就是,他没有那个本事,去击退黑山贼寇,哪怕一怒之下也只能怒这一下了。

然后眼睁睁看着曹操倚仗军威,将之转化为民心,而后可以随意的推行仁名。

这样一来,他这个原本只在顿丘做过几年县令的“外来者”,真就摇身一变,成为在兖州站稳脚跟的一方诸侯了!

“公台,你老实告诉我,你如今可是真心钦佩曹公,欲投其麾下?”郑遂目光一凛,直接了当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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