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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荀稷一愣,旋即和典韦、张郃、曹纯等都是对视了一眼,看典韦张郃眼中颇有怒意,他倒是笑着以示宽慰,而后对于禁拱手道:“兄长教训得是。”

“是在下过于狂妄了,许多事本不该如此断言的。”

他话音落下,帐中陷入了长足的沉默,彼此间都有些尴尬,争端之后的平静,总归是让人坐立不安,于禁也觉得自己说话可能太重了。

他主要还是看荀稷年轻,未经多少战事,恐怕是有点自视甚高了。

纸上谈兵,谁人不会,但未曾上过战场,如何能看得局势。

他又觉得自己没错。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一阵马蹄声来到了帐外戛然而止,引起了几人的注意,荀稷朝外望去,不多时一名军士快速走入帐内,神色颇为慌张。

“禀告将军!”他朗声说道:“从东平东南打探的兄弟传来消息,任城相郑遂,出兵迎击鲁国而来的青徐黄巾贼……主动迎击,不到半日,被黄巾军前赴后继的涌上,惨遭击破。”

“郑相在阵前,被几十名藏于乱贼之中的贼寇盯上,而后扑杀了。”

阵杀!

曹纯、于禁两人的眼睛陡然放大,而后下意识的看向了荀稷。

典韦、张郃确实习以为常,他们早就习惯了,荀稷的每一次断言,其实看似有些无迹可寻,仿佛吹牛,实际上都能应验,一次两次可能是运气好蒙对了,但次次都对,那就可怕了。

典韦以前,还以为荀稷是到处吹牛皮,中一两个就拿出来天天说,来建立自己料事如神的模样,后来已经麻木了,他连董卓迁都、兄长狗货去冀州必定失望,全部都言中。

于禁回头再次仔细端详了荀稷几眼,而荀稷则是微微点头,并不自傲。

曹纯忙问道:“现在任城战况如何?”

“贼寇已经涌入了任城境内,烧杀劫掠,刺史兵马屯于巨野,欲为郑相报仇。”

“贼寇竟然如此猖狂!”曹纯捏了捏拳头,但心底里却是有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前线败退,接下来曹氏在危难之中顶上,那自然便是力挽狂澜,如此人心如何不聚?

那对于兖州百姓来说,可是救世主一般存在。

“这些青徐贼,竟然如此狡猾,”于禁面色一凛,看来荀稷所言非虚,他此刻又沉声道:“数十名好手,藏在乱兵之中,一举扑杀郑遂,导致大军在阵前无帅,故此一败涂地……”

“不错。”

曹纯当然也想得到当世场景,大家都是常常领兵厮杀的人,“擒贼先擒王”的军略有多么简单粗暴,不必过多去言说。

只是,能想到此等战法,和做到这等战果,又是截然不同。

这些贼寇,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

“子丰,你说得对,”于禁神色复杂的看向荀稷,“若是……我主亲自到此,恐怕上阵杀敌时,亦会被他们盯上,在乱战之中伺机扑杀。”

藏在那些贼兵里的精锐好手,再加上战场的混乱,足够让人防不胜防了。

“哈哈,”荀稷淡然的笑了笑,再次拱手道:“文则兄长不必记挂方才的争论了,在下仍然敢断言,此战依旧是旷日持久,轻易不会结束。”

“嗯……”于禁想了想,还是对这个结论没有头绪,但有了此前的经历,自然不会认为荀稷只是在夸大其词,不知军略,他抱拳问道:“子丰可否教我,为何会有此想?”

“击退敌军易,只需斩杀驱赶,便能让他们离开兖州,逃回别处,可现在我们真正的目的,应当是久战之后,让其进退两难,继而归降。”

“归降?!”于禁顿时瞪大了眼,好,好大的胃口。

百万人若是归降,如何在兖州境内安置下来,当地之百姓难道不会如坐针毡?他们至少有三十万都可为兵卒,若是都能收容自然是天大的助力,可一旦安置不好,那就是再次兵乱。

二次兵变……谁人能承受得起。

不对!

于禁忽然间想到,军屯。

他在恍然之间,心好似是被一只手抓住捏了几下,惊讶到几乎窒息的地步。

因为他猛然察觉到,军屯与其说是为了招揽人心、驱赶黑山贼,笼络军民同心以长治久安,倒不如说,更像是为了这青徐百万贼量身打造!

他们一旦归降,军屯之政刚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各地官吏早已历经一年军屯,熟悉登记造册、治安巡察的所有流程,也分派好了屯田开垦之地,以及各类奖惩的制度。

只需要,将人编入其中就好。

这未免,太巧了。

荀稷见地竟然如此长远?

他真的只有二十二岁?

如此年轻,已目光如此深远,胆略如此之深,怪不得主公要三令五申,让我与之学习……

……

任城,一片火海之中,城中四方瓮城都已经被攻破,城内的将士大多死伤殆尽,少部分逃出城去各地报信,城中的军粮钱财,以及附近山民的所有家产,都成了贼寇的囊中之物。

大火烧到了第二天清晨,城中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此刻贼寇再进城中休息,准备分赃之后,重新组织人手继续向东而行,待再此劫掠兖州之后,便想办法钻入大山之中,以财物过今年冬日,盘踞起来成为一股可以左右摇摆的势力。

或许,日后就算是不能成就大业,也可以得到各方招安,因此“卖”一个不错的价钱,这样他们这一条路也就能走得通了。

巨野屯兵的刘岱,早在昨夜就派出了数支骑军前去救援,今日亦是引兵在半路上,欲攻打任城再行挽回颓势。

此刻正在路上,接连传来的军报,让他心中难安。

“郑相在阵前被斩,将士们军心动摇,士气低落,不敢再战,直说青徐贼寇人山人海,不能敌也!”

“眼下任城已是一片废墟,夺下来也无济于事,又该如何是好?”

在战马上,刘岱问向左右,没有人能回答。

他愣了许久,默默的道:“难道真应该听从鲍相的劝告,城中久守不出,以待敌疲惫……”

“而今,我仿佛已没有了后退的理由……”

“刺史,前方军报传来,贼兵已经从任城出发,向巨野而来,恐怕迟早会碰上!”

一名骑兵纵马到了他身前来禀报,神色略显慌乱,双眸动摇。

刘岱一看他的模样,心中烦躁就不打一处来,当他再扫视周遭的时候,发现身旁士兵的神色,均是愁容满面,低头不语,连呼吸都是有气无力。

这一瞬间,他蓦然发现,其实自己也是如此,感觉心处亏了一块,怎么吸气都补不全。

因为一旦下令后撤避其锋芒,可能眼前的兵马,会在数日之内失望透顶,全部变成逃兵……

失去的就太多了。

若是此刻去血战,说不定还能激发血性,打一场翻身仗。

“诸君!”想到这,刘岱咬着牙,虽额头汗珠密布,却是愤然拔剑,“随我冲杀,为郑相复仇!若能杀退贼寇,我当散尽家财,重赏全军!让你们升官发财,回乡安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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