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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稷在接下来的七日内,每天都带着将士和村民一起在附近开垦田土,日夜不辍。

短短七日,已经初见成效,杂草全部剪出,绕开了树木生根之地,土穰翻得松动了许多。

主要是荀稷每日都比百姓来得早,深夜却也一直不曾回,仍在小道上查田土周遭。

第八日,已经有乡里耆老来请见荀稷,并且奉上美酒。

“这就不必了,”荀稷拒绝了酒水,淡淡的道:“只是职责所在,事必躬亲,至于美酒就不必了。”

农耕之事,本来就是自己分内之事,而且谁知道这酒水里,有没有掺别的东西。

张郃将老者的酒水接过,放在了桌案上,此刻荀稷看了一眼,又道:“儁义,你将酒水祭饿死的百姓吧,以此表我温饱临丘的决心。”

“唯。”

张郃得令,将酒水洒在地上,向老者笑道:“我们先生宅心仁厚,深谙农耕之道,而且悲天悯人,知晓临丘村之难,自会尽心尽力。”

他声音浑厚,目光坚实,说话间给人一种踏实之感,让老者倍感信任,虽觉得心意洒在黄土有些浪费,但却也没说什么。

“老人家,今日你在乡里找数名识字的青年,来我处学习农耕之物,而后领取耕牛。”

“耕牛?”

耆老闻言一愣,竟然还真的能有耕牛。

“从,从何处来的耕牛,要怎样计数?”

“这就是接下来的政令了,开垦田土之时,需急,不能全部诉诸于人力,需要耕牛相助,我从东郡借了十头耕牛来,可以相助开垦田土,又有农具送来,可以二人一车犁田,老人家只需找壮年来,登籍在册为屯民,就可以施政了。”

“耕牛借一,需依照当时的粮价,以十斛谷还,可能略有浮动。”

“而犁同样如此,多余下来的粮食,可用作税收,再多余便能存于家中过冬。”

“十户,可借一牛。”

“这样临丘百户可以得开垦良田,农作结束后,换另一百户,我会依照民户家中壮丁来登籍分组,以便农耕,期间,我亦会与诸位同耕同食。”

“同耕同食……”老者盯着荀稷。

他本来是在如数家珍般的说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却在无意中触动了老者心中柔软处。

这么多年了,已很久没有人肯和百姓同耕同食了。

以往来的官吏,就算不是征粮征丁,闹得民不聊生,也是以苛捐杂税在家中收取钱财,甚至重提征役的费用,收取钱财以免除一户的壮丁参军。

若是能遇到一个不扰民的官吏,就已是大为庆幸,更何况是肯亲力亲为者。

这年轻人,果然和传言一样,不愧是荀氏之大才,如此儒雅随和,亲民爱民,乃是好官呐。

“先生请放心,老朽这就去告知乡里壮年,立刻来登籍。”

“好。”

……

张郃送老者离去,不多时又来了个莽汉在门外,身形宛如门板一样,挡住了木门的光线,荀稷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典兄运送曲辕犁辛苦,怎么不多睡会?”

“俺不睡了,早些开垦田土,早些立功绩,子丰你答应俺的领兵作战、上阵杀敌,可不能忘了。”

“哈,忘不了。”荀稷低头在写着书信,同时咧嘴笑了起来,“典兄的勇猛,当世难以再出第二人,迟早会出人头地的。”

“俺听伱的。”

典韦进了门内来,凑近荀稷道:“俺来之前,路上听了些传闻,有些话要提前和你说清楚,免得到时候遭人算计。”

“什么话?”荀稷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显出些许好奇。

“这临丘,遭战乱多次,百姓早就不安分了,说一声是贼人也不一定,你说的那个计牛入谷之法,好是好,但是别被人偷了牛去。”

典韦顿了顿,接着道:“若是耕种的时候,把牛往边缘牵,肯牵走的就不会犟力,再拍上几巴掌,催着就走了,往树林子里一带,钻那深山里,有个十几人接应,拉着就进山,难追得很。”

荀稷愕然咋舌:“听你这意思,是没少干这种事?”

太熟悉了,各种细节一清二楚,怕不是你想偷。

“唉你这人,”典韦眼眉一挑,顿时怒目,“俺好心提醒,怎么还怀疑到俺头上了,算了,当俺没说!”

……

东郡,鄄城。

“什么?偷牛?”曹操听完了禀报后,简直是哭笑不得,在临城的郊外村落里,发生了偷牛之事,偷耕牛者已被就地斩杀。

“这些事恐怕会频繁多生,乃是百姓不安呐,他们不信能有收成,是以还不如将耕牛偷去卖了,还可得更多钱粮,逃出去流亡。”荀彧目光沉凝,脸色颇为难看。

“而且,各处县乡的豪族,都不愿借耕牛,推脱家中耕牛病老,不能出借,只能凭金银去买。”

这些话,听来头疼。

“难道说,子丰之策,并非良策?”

他心中略加怀疑,但是刚有这种想法,就立刻抛于脑后,这是我当初颇为欣赏的策略,不能稍有阻滞就放弃,行政之事,难免会与预想有所不同。

乱世,应当用重典。

“偷牛者,杀无赦,家中亲人转为屯民赎其罪。”曹操当即面沉如铁,以严令告知荀彧。

后者自然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正当如此,此令同样可以适用于降卒。”

“在下认为,明公应当把降卒全部派遣出去,早早军屯,设立奖励之制,若是他们能抓捕偷牛者,亦有赏赐,若立功较多的人,可以免除降卒身份。”

“善。”

曹操笑了笑,“东郡尚且如此,别的地方还需巡视,我派子和去走动一番,带兵而巡,可以镇住人心,只是这粮食……”

“文若,你可有办法?”

“颍川荀氏,还有数囤粮,我在乡里亦有友人,可以筹粮,但是明公记得在秋收之后,予以奉还或给予赏赐,方可立信。”

“太好了。”曹操心中顿时轻松,立刻起身来揽住了荀彧的双臂,“有文若在,我东郡无忧也。”

“谬赞了……”荀彧面色平静的躬身而下,他在来之前,就已早预见到了这种状况,而且荀稷也多次说过让他做好准备,他曾说曹公创业之初,穷得抠脚。

现在这状况,的确是捉襟见肘。

这时候,门外有将领忽然掀开门帘匆匆进来,满脸堆笑,道:“大兄!好消息,好消息啊!!”

“子孝!”曹操脸色一板,忙背着手呵斥:“为将者,应当波澜不惊,怎能这般冒失,就算有天大的好消息,也不该慌张。”

“是,是,末将知错,”曹仁收起了笑容,微微低头。

“什么好消息?”

“鲍相派人送信来,他那里有数百头耕牛,可以借给我东郡农耕。”

“什么?!哈哈哈哈!!”曹操登时眉开眼笑,双手张开,笑得满脸褶子,“允诚,不愧是我兄弟,知我忧愁,送我耕牛!”

曹仁和荀彧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抱歉的眼神。

荀先生不好意思,我兄长平日里不这样,这可能是太高兴了。

他那眼神分明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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