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生拍了拍身后沾的草屑,抬头望天,无奈叹道:“已经百年了啊,师娘过来十二次,拐弯抹角问了十二次。”
耷下眼皮,蹲在那一侧,盯着师妹雪白的一截小腿。
“你来过三千二百六十七次,叽叽歪歪了一千三百四十六次。”
田静宜嗔怒地跺了跺脚。
“每次都这样,在我娘亲面前虚情假意,在我面前又是这般懒散无赖。”
任天生凝出一具躺椅,慢条斯理地躺了上去,默默闭上眼,嘴角划出一丝弧线。
“师妹啊,我早与你说过,师兄来自你未知之地。”
他睁开眼,轻轻挥手,莫名之气暗生,作势要遮了此间天地。
其实是真遮了此间天地!
望着气咻咻的师妹,笑道:“我说,现在是天仙高品,你可信?”
田静宜见他【装模作样】,再听这话,心中更气。
平空摄来一碗水,眼中又现平日时令任天生哭笑不得的笑意。
师妹笑时,眉如柳叶,眸似月牙,皓齿闪亮。
师妹怒时,目露【凶】煞,张牙舞爪,奶凶奶凶。
“我识得你时,你便跟我说是地仙初境,这才过去百年,你便天仙高品了?”
水珠晶亮,漫天。
任天生见到,水珠离开碗那一瞬,变成冰珠。
阳光下,冰珠璀璨。
任天生张开嘴,任由冰珠落在身上,融入口中,舔吧舔吧几下嘴。
“寡淡寡淡的,以后可以放点糖。”
田静宜见他如此,嘴微撇,似被他【闲情】所气,眼泪在眼眶打转。
“以后师兄欺负你,我不帮你了,欺负我,你好开心吗?”
任天生坐了起来,在旁边凝出锦凳。
田静宜嘴鼓如金鱼,气呼呼地坐在臭师兄身边。
任天生想将手放在她头顶,微顿片刻,又收了回来。
“天道峰几位师兄对我都没有恶意,虽说时有消遣于我,以玩笑居多,就如我逗你这般。”
眼神放远,面露奇怪笑意,话题一转。
“我上次与你说过,地道峰不安分,可有说与师娘听?”
听臭师兄说起这事,田静宜擦了擦眼。
“我跟娘都说过了的,可她却说自己一妇道人家,拦不住那些觊觎人心。”
“娘还说,如果二长老不管,大不了将天道峰让出去,她现在只想照顾好爹爹。”
任天生再躺了回去,望着水蓝水蓝的天空,笑意很温暖。
田静宜见师兄没有说话,还露出出贱贱的笑,不知他又在想什么坏事。
“小师兄,你又怎知何师叔对我们天道峰有企图?你都没见过他吧!”
“猜的!”任天生毫不负责任的吐出两个字。
田静宜没有理会任天生的敷衍,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致。
“娘亲说过,如果何师叔想要天道峰,我们可以搬去其它地方。”
“爹爹在这里修行千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娘亲亲手种下的。”
眼圈微红,泫然欲滴。
任天生看了眼师娘居所,眉头微皱。
他现在弄不明白,师妹如此,是否为师娘所授。
早厌恶了【事业单位】的勾心斗角,难不成……这里也要“勾勾”?
仙识进入师娘居所,【见】师娘坐在一团白雾之前,闭目修行。
白雾之间有一果冻模样的透明物体,内里有一小人。
正是师父元神!
【元神?】
任天生心头蓦地一震!
百余年来脑中一直似是而非的记忆,在此刻终于变得清晰。
【他们让我过来,是让我寻找封神大劫后,那些被如来与玉帝联手镇压的神仙元神!】
好大的一口锅啊!!!
这一刻,任天生心头掀起了涛天巨浪。
“想让我渡劫?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渡劫。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活一次,再去找死可不成。”
“天仙境足够了,已是长生仙。什么金仙、大罗、混元无极之类,我是不想了。”
不过,现在的任天生非常迷茫!
许是体内有【仙魂】附体,即使整天吃吃睡睡玩玩,道境却蹭蹭直涨。
仙人所说的【瓶颈】,不存在的。
有也只是自己故意【卡】着的瓶颈。
见识过田伯真渡劫情形,打死任天生都不会渡劫。
让贫道平(混)平(吃)淡(等)淡(死)不好吗?
非得要将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卷进你们的纷(阴)争(毛)之中?
在青云宗百余年,任天生拼命想着如何才能避免渡劫。
最终在即将达到天仙高品时,摸索出【自斩道境】一法。
当然,这【斩】并非是【废】,而是将道境用仙识具化的锤子,如夯地般玩命捶打。
天仙中品之后,道境长一截,任天生便以仙识为锤,卡着自身道境。
只不过,自己再怎么压制,道境仍旧停不下来。
要不是有手镯里的东西分了自己的仙力,再过百年只怕会历大罗劫了。
任天生终于明白,别人悟道需数百上千年,他倒好,眨眼破一境。
任天生强行压制波动的心神,仙识再入师妹脑中,并未找寻到师娘“授意”痕迹。
还好,师娘没有动什么其它心思,不然,自己日后只怕难以自处。
自己虽不需天道峰帮扶什么,然百年之情,并非说想丢就能丢得下的。
…………
“有师娘在呢,别担心!”任天生安慰道。
“即便何师叔是二长老亲传弟子,他也不能赶我们离开的。”
说这句话时,他心里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渡下金仙劫?
天仙高品在人界算是中上游了,在青云宗也是顶了个尖。
可在金仙面前,还是没有一点话语权啊!
手腕上有金刚琢这样的大杀器,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用不了!
他也不清楚,那块板砖能打什么级别的仙人。
任天生看着师妹靓丽的侧脸,心底略有一忍。
“宗门大比近在眼前,峰中师兄师姐没了师父敦促,此次怕是又进不了炼心峰了。”
听到他这样说,田静宜脸上忧色更浓,转过头,盯着任天生,表情怆然。
“小师兄,怎么办啊?娘又不怎么管其它师兄师姐,自爹成现在这般模样之后,他们都有点不听娘的话了。”
田静宜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小师兄,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任天生取出一幅锦帕递给师妹,轻笑道:“放心,我不会离开你与师父师娘的。”
“真的,小师兄你可别骗我。”田静宜表情略显紧张。
任天生眼神温柔,道:“没事,小师兄会照顾你。”
不知为何,田静宜心底觉得,小师兄的行事风格与为人态度,与自己所识所见之人完全不同。
至于何处不同,她却是说不上来。
可能是一起久了,心底纯粹依赖!
【小师兄,可令人心安!】
小师妹离去,任天生目光落在自己手腕手镯上,神情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