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后面的停那干嘛，快点排上来！”前面传来敲铁桶的声音。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众人才停止和凯瑟琳问好，开始继续排队。
科勒看出来了：“经常来这里吗？”
凯瑟琳回道：“一个星期来两三次吧。”
“真没想到住在糖心街的大小姐，会和奎姆修斯区的拾荒者这么熟……你父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没错，他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理解。”
凯瑟琳看了眼他们，小声道：“福音教会在繁星城有二十七所教堂，但占据繁星城六分之一面积的奎姆修斯区却一所都没有。
奎姆修斯区的信徒们，每天只能对着繁星祷告。
后来，有个信徒以福音的名义，在这儿建了一所简陋的小教堂，还有创办了教会初级学院，让拾荒者的孩子们有个可以认字的地方，争取长大以后能够不再当拾荒者……
但这所教堂，连同教会学院，都是不被福音认可的。
当然，教会也没有派人来拆除或者阻止——事实上，那些坐在琉璃窗里的主教们可能根本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所教堂。”
科勒点点头：“明白了，你是为了他们来的。”
凯瑟琳也没有反驳：“每个礼拜日的中午，我都会来这里的教堂参加礼拜，发放圣餐，下午和晚上在教会学院当老师，教这里的孩子算术认字。”
凯瑟琳是福音教会注册在案的修女，只要她参与了这里的教会活动，就没人会质疑他们的信仰。
科勒突然想起来，昨天不就是礼拜日吗？
奎姆修斯区到糖心街的这段路，正好在阿美卡医院入城的方向上。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凯瑟琳在这里当义工，他们也就不会大半夜发生车祸。
没有凯瑟琳的帮助，他和哈利法现在应该已经被那两个科员追上了吧。
队伍很快就排到他们了。
凯瑟琳递上两份餐费，从对方手里接过两份午餐。
一块干巴巴的肉排，糊状的汤水，还有一点橄榄和青豆拌起来的蔬菜，主食是黑面包。
科勒注意到，那两个打饭的工作人员递过餐盘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隐隐的嫌弃。
等他们拿着餐盘离开后，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真该死，这个女人怎么又来了……”
“这次还多带了一个人……”
两人在餐厅里找了个空位坐下。
科勒拿起黑面包咬了一口，眉头紧锁。
出乎意料的难吃，又干又硬，嚼起来像是在吃一块烤熟的砖头。
果然，黑面包就是比牛角面包难吃！
科勒又把其他菜尝了一遍，肉排用的是不知道冻了多久的僵尸肉，糊汤和蔬菜的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凯瑟琳突然开口道：“刚才那两个人的话，你听见了吧？”
科勒点头回道：“他们对你似乎很不满。”
“你知道繁星城政府给这些救济点的餐补，平摊到每个人身上有多少吗？”凯瑟琳比了个手势，“大概有10欧元，加上一人2元的餐费，也就是12欧元。”
12欧元，已经达到了办公室白领的餐费标准。
科勒看着餐盘上这些糟糕的菜品，心里也明白过来。
“我们吃的这一餐，成本在3到4欧元左右，对这些拾荒者来说，已经算是性价比很高的了，至少它足够卫生，而且还能吃饱。
但剩下的钱去哪了呢？”
凯瑟琳用叉子插起肉排，大口咀嚼道：“这里的人不懂这些，我也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但我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吃几顿。”
科勒默不作声，他心里清楚，凯瑟琳为这些拾荒者带来的，远比表面上的要多。
这里的人都知道，凯瑟琳是福音教会的正统修女，哪怕她只是教会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她头上依旧顶着福音的光环。
那些负责救济福利的官员，至今没有把每餐的成本压缩到2欧元以下，不是他们有底线，而是他们忌惮凯瑟琳。
万一凯瑟琳发现了这里的黑幕，以福音修女的身份曝光出去，势必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所以他们只能把餐费控制在一个保守的程度上，尽量在捞油水的时候，不让凯瑟琳看出端倪。
其实他们不知道，凯瑟琳早就调查清楚了，只不过一直没有点破而已。
凯瑟琳又不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斗士，她只是个有爱心的修女，在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帮助这些可怜的人们。
虽然拾荒者的餐补被克扣了，但他们也确实吃到了更丰富更便宜的食物，生活也比平常更好了。
况且，“把每一分餐补用在贫民身上”，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
两三口吃完午餐后，科勒开始打量周围的人。
这时，取餐的队伍中，有一对奶孙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人大概六七十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布衣，背有些佝偻，脸上爬满了汗珠，喘气急促。
小男孩十来岁的模样，怀中抱着一个笔袋，也是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
奶孙俩的衣着虽然破旧，但身上却很干净，站在那些灰扑扑的拾荒者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轮到他们打饭的时候，奶奶从包里翻找许久，才用零钱凑出2欧元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提醒道：“餐费一人两元。”
“我知道……”奶奶脸上有些局促，“我就买一人份的，给我孙子吃！”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两句，从桶里舀了块最小的肉排放在餐盘上，大小只有普通肉排的一半。
奶奶有些急道：“唉……你怎么给的这块太小了！”
工作人员不耐烦，语气蛮横道：“小孩子就吃小一点的咯，有什么问题吗？”
奶奶被他凶得缩了缩脖子，有些畏缩，但又不甘心道：“我们付一样的钱呀，为什么我们的就小一点……”
“什么付钱？付什么钱啊！”工作人员突然大声吼道，用力敲了敲铁桶，“你们给的那两块钱够什么的？只能买半块黑面包！”
“我告诉你，这些肉啊菜啊，都是曼斯区长给你们争取来的，是我们白送给你的，别不识好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太婆就是想占便宜！小孩子吃不了那么多，你就吃他剩下的，这样一份餐费填饱两个人的肚子，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