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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溪县城,破落盘王庙中。

“原来是这样……”安昌宁捋着自己略有些脏的长须,喃喃自语道。

一旁的陆压正在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自己家门不幸,大致内容是身世寒微又遭逢大难,家中宗亲、长辈全都遭逢灾年大疫,死的他陆家就剩了他一个,前些日子又被官府的狗腿子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抓捕下了监牢,好容易撞了大运给放出来了,结果当天晚上就碰到了白莲教的逆贼,说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叫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好在陆压现实世界中的父母也早都不在人世了,要不然得叫着逆子编排的气死。

“爸,妈,你俩在天有灵,就护佑儿子这一次吧。”陆压在心中暗暗说道。

“好啦好啦,莫再哭了,男子汉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安道士见陆压哭的这般厉害,当下也就收了猜疑,略微尴尬的安慰道。

安老道作为一个清朝的古代人,对于刑侦技术并不是很在行,只觉得陆压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小小孩一个,如今落得个家破人亡也是相当可怜,最最最重要的是陆压扯上了当地衙役欺压良善的故事,这就让他的话听起来非常有感染力,想来安道士也知道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不欺负穷苦人的兵差,所以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再回头想来,在梦莲环境中看到的莲花黑纹法相,也许并不能说明陆压就是心狠手辣的邪魔外道,只能说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对他的处理方式就要审慎且小心。

首先能够确认的是,陆压是修习外道的奇才璞玉,通过刚才梦莲中黑色纹路对抗莲花即可看出,至于昨夜安老察觉到的凶恶厉鬼之气息,乃是白莲教的卑鄙手段,这是陆压特意强调的。

没错,这都是白莲教的错,陆压看着安老道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道。

看着陆压漂亮的双眼,安老也再次怀疑起自己来。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是邪魔外道呢,他下山入世,行走江湖三十年有余,还真就没碰到过这么年轻的魔头,更别说是个全家死绝,刚从县衙监牢中释放出来的人!所以说,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跟昨天的厉鬼气息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顶多是个受害者。

一条原谅陆压的思路就这么展开了。

看着陆压清奇但是略显单薄的身体,安老又将目光放在未来,做起了长远考虑。

这样的人如果走上正路,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有所作为利好人民,反之,此子若是真走上歧途,那在这民生凋敝的年代也定能兴起一番腥风血雨,到那时,所有的责任、因果,可就都有三成系在自己身上了啊……

想到这,安昌宁不禁侧目瞟了陆压一眼,偏偏陆压五感敏锐,意识到面前老道内心中天人交战,怕是已经放弃了对自己的灭口冲动,毕竟自己只是一名小乞儿而已,虽然有些修行外道的天赋,但是没有传承、时间、资粮,完全没有将能力运用在做坏事身上,真较起真来,陆压还真是问心无愧。

暂时的问心无愧。

“啊~我好苦的命啊啊~”陆压抬手捂住口鼻,嚎的更厉害了,声音之大,激的一旁的灰尘簌簌地从盘王像上掉了下来。

千百年来从不言语的盘王像就这么用自己泥胎双眼对着面前各有心事的一老一小两人。

“诶诶,好啦,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不追究你就是,不要哭啦。”完全做好心里建设的安老彻底放下了对待陆压的戒心,面上也不再那么严肃,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扶起陆压道:“不过,你这样的人,天生有修行道法的根底在,也不能让你就这么一走了之。”

“这样吧,你既然家中全无亲人,就跟我行走两年,拜我为师,我亲自调教你两年,你可愿意?”安道士端坐,挺直了身体对陆压说道,面容祥和。

“啊?”陆压一时间被这反转惊讶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从最开始的除魔卫道到现在的收徒拜师,这情节转换之僵硬叫陆压也在心底苦笑,反应慢了一筹,谁料这安道士见陆压回答不爽利,一个爆栗便扣在陆压头上,疼的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好徒弟,还不快跪谢师恩啊~”安道士扯长了音调,他平日里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既然已经改变心意要收徒陆压,那就绝对会贯彻到底,就是手段不是很温和,不过毕竟是降妖除魔的卫道士,手段凌厉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师父。”陆压见面前老道人灼灼地目光,意识到面前此人容不得拒绝之后,便接受了现实,毕竟能够依附这样一位看起来很靠谱的老道士,对于陆压来说是完完全全的正面收益。

“乖徒弟。”安道士将右手手掌轻轻地放在了陆压的头上,温和地抚摸着。

值得一提的是,陆压和安昌宁既非汉民,也非满人,因此都不用留金钱鼠尾辫子,两人皆是清爽的短发。

安老道此刻也是感慨万千,自己云游江湖三十年之久,到了快要入土的年纪,竟然还收了一名天赋弟子,结缘的过程又是如此跌宕起伏,缘法一途,当真妙不可言啊。

“缘法一途,当真妙不可言啊。”安老道轻拍陆压肩膀示意这位新收的乖徒弟站起身来。

安老道本是无心之言,落在陆压耳中,确实给他提了醒。

缘法,缘法,自己和当日公交车站旁那妙龄少女的缘法可还被县衙的腌臜牢头占据着呢,一想到这,陆压结合眼前的情况,眼睛咕噜咕噜转,一道计策涌上心来。

“恩师,小徒有一件委屈事情,之前无依无靠时便自己消受了,可是如今有了师父,徒儿不敢隐瞒师父,要向您说明。”陆压双手执礼,头低下说到。

他这话说的有点急,安道士本来想介绍一下自己的,就只好让陆压先说了。

“徒弟家传一宝贝,我娘亲说我出生时候口衔此宝贝而生,便找了人给我看相,说是我天生体虚,离了这宝贝就要得重病遭凶灾,如今这宝贝前些天在县衙监牢里叫牢头给克扣了去,求师父帮我想想办法。”说着又一个响头扣在地上。

陆压将这一大串话连珠炮似的说出,仿佛是怕自己这新认的便宜师父拒绝自己,说罢还悄悄抬眼打量安老道的脸色,不过这老道士听了之后倒是没拒绝,而是先把陆压扶了起来,显然是陆压的表现他很满意,但是也没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只是慢慢悠悠地从包裹中拿出了一张符纸,叫陆压拿在手心。

陆压也参不透这是什么玄机,只好照做,谁料这符纸一接触陆压手心便化作一滩清水,顺着指缝落到地上,陆压惊叹神奇之余,也出声发问道:“恩师,这是?”

看了陆压的表现,安老道更加满意地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笑道:“好孩子,这便是给你上的第一课。”

“我这道符纸名为【笃言】,是我宗不传之秘,修行符箓一途五年者方可摹画此符,这符箓一旦接触人身,便可知人所言虚实,言可取信之人,得清水一汪,三天之内转运生财,言不可取信之人接触,便是要受烈火焚身之痛了……”

“这便是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不要轻信他人。你可记下了?”安老道仍然是刚才那副慈祥面容,只是现在这“慈祥”落在陆压眼中,便是有一点可怖了。

“看来也不是能随便说两句就糊弄过去的啊,好在自己刚才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陆压暗中为自己庆幸。

事实也确实如此,身负凶灾是看的阎浮状态栏,宝贝被抢夺也是货真价实,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故事虽说是编的,但是也没有被【笃言】符检查出来,可能是这符箓系统的判定方式不是太严格吧……

“弟子谨记!”

“哈哈。”

“走了,乖徒儿,咱这就给你报仇去。”

安老道将庙门打开,让门外的春风吹了进来,只见街道两旁正好是所有的衙役拥簇着王主簿与一位黑甲黑脸的高大汉子路过,一行人表情生硬,好像各个被别人借了俸银没还似的。

“对了,我的好徒儿,我俗名安昌宁,你叫我安师就可以。”

安老道看着窗外亦步亦趋地衙役们尾随着王主簿与那位黑甲大汉的滑稽样子,愉悦地笑了。

“看看吧我的乖徒儿,哪个是欺负你的。”安老道对着陆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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