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建妙元宫耗资巨大,面对内阁的反对,许神仙提出的理由是帮皇帝炼制更好的寿丹,因此,炼丹房成了整项工程的核心。
先不论正中央的核心建筑,就连周边铺设的砖块都是乌黑细料方砖,从上空俯瞰,恰好组成一个硕大的八卦图案,用以聚拢灵气,炼制无上仙丹。
察觉厮杀声越来越近,顾明渊一路狂奔冲进库房,打算帮冯保找寻解药。
刚一进门,一股刺鼻气息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观察片刻,发现木架上堆积着大量的炼丹原材料。
“黄色固体,略带臭气,是雄黄。赭红色菱面晶体,是朱砂。至于这种暗黑色硬块?”
摸着下巴沉思几秒,他判断是某种汞合金,而后快步走开,不论是铅汞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不适合人体接触。
“皇帝亏大发了,花了上百万两银子,结果得到的还是些重金属化合物,真不知道许神仙有意还是无意。”
环绕库房转了一圈,顾明渊对于这间16世纪的化学实验室相当失望,
他转身欲走,偶然瞥见角落藏着一扇小门,推开一看,里面摆放着大量的瓶瓶罐罐,更令人惊喜的是,货架上居然贴有诸多标签。
“四月递送京师,七月递送京师,十月递送京师。”
顾明渊拔开一个瓷瓶的塞子,发现内部是三颗鸽子蛋大小的红色丹丸,看上去卖相不错,只可惜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雄黄味。
“假如当年孙猴子大闹兜率宫,吃的是这种丹药,估计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将东西放回原位,他依照标签拿了两个疑似装有解药的瓷瓶,准备离开时,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舍,好像错过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找了几分钟,顾明渊在货架最底层发现一块重约五斤,布满灰尘的黑色木料,擦拭干净后,看到表面覆盖着许多细密花纹,顿时联想起短斧上的纹路,暗自心喜,找了块破布将其绑在背后,快步走出库房。
出门后,外界火势又大了几分,不止南部区域,大半个妙元宫都燃起了黑烟,铳声依旧激烈,只是听起来杂乱许多。
“不再组织齐射,说明两军彻底陷入混战,就算双方指挥官想停手也没办法了。”
顾明渊拔出短斧,催动真气给自己加了个“御风疾行咒”,沿着来时方向一路狂奔,心中祈祷冯保凭借那把手枪护住性命。
眼下自己隐约猜到了事情真相,可惜身份低微,没有这个从三品的太监帮忙,无法将实情报告给皇帝。
藏经阁、拐角、两个甬道,一路走来,顾明渊很幸运地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可等他绕过主殿,正欲快速通过居住区时,突然被人撞倒在地,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再起身时,疾行咒已然失去效果。
“Encuentro con otro mono(又遇见了一只猴子)。”
来者是一个身穿哥特式板甲的高大武士,右手提着一柄双手巨剑,左肩扛着一个身披道袍的女人。
麻烦了,居然是个铁罐头。
顾明渊暗自叫苦,不料板甲武士身后又窜出一个肤色黝黑,手握染血太刀的男子,不由感叹倭寇人员构成之复杂。
依照野外厮杀的经验,一对一的情况下,双方可能会在对峙一段时间后放弃战斗,相互撤离,可眼下是一对二,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了。
“Valhalla!”
顾明渊照例发出一道战吼,趁敌方短暂晕眩之际,立即窜到无甲男人身边,一斧子给他开了瓢,然后捡起倭刀,凝重地面向板甲武士。
进入文艺复兴时代,西欧生产力大幅发展,板甲逐渐流入平民阶层,这类防具往往能免疫刀剑劈砍,在缺乏火器的情况下,只有顺着缝隙直刺,或者使用钝器猛击头部才能杀伤敌人。
以上两种方法听起来简单,实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看着敌人那双冷静的眸子,顾明渊心知这是一个久经杀戮的老兵,不会轻易放任自己近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屏住呼吸,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咻~咔嚓!”突然,一枚炮弹忽然击中几米外的院墙,无数石屑四处溅射,当即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
杀机已至,板甲武士身形微微下蹲,左手持握尾端的配重球,右手握住靠近剑格的部位,双臂为轴,肌肉骤然发力,连带那柄长约1.5米的大剑挥舞起来,宛如一扇连续转动的风车。
霎时,顾明渊眼前像是出现一团银色风暴,他试探着挥刃格挡,“锵!”
下一刻,倭刀轻薄的刀身被斩做两截,连带着前额的几缕碎发也被削掉,飘飘洒洒扬在空中,像是在嘲讽主人的愚蠢。
“艹,这么狠!”
未等他喘过气来,那团剑舞不慌不忙向前移动,逼得青年接连后退,心念一动洒出三只纸蝙蝠,趁机窜入右后方的院落,借助狭小的柴火棚子闪转腾挪,板甲武士紧跟着闯入,朝着对方后背多次劈砍,被他屡次闪过。
“Mono astuto(狡猾的猴子)!”
全覆面头盔视野狭小,看着左右闪躲的敌人,武士心中愈发焦躁,挥舞的力度不经意间大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大剑已经卡在柴火棚的柱子中,心急之下,一只脚用力蹬着柱子,身体往后使劲一拉!
“轰隆!”武士顺利拔出大剑,同时也被垮塌的柴火棚子砸了个晕头转向,见状,一只脚迈出院落的顾明渊转过身,急促地念动咒语,赶在敌人脱困前甩出一团半成型的火焰!
结束了。
聆听着废墟下撕心裂肺的呐喊,青年松了口气,“铁罐头确实难缠,如果是普通的无甲杂兵,不知要付出多少条人命才能换掉对手。”
返回甬道,那个被随手丢到地面的道姑早已气绝多时,顾明渊没空惋惜,催动所剩无几的真气施加疾行咒,离开这片火势愈发猛烈的区域。
抵达目的地,他没急着冲进院子,而是在门外叫了一声,“冯公公?”
毕竟对方手里有柄簧轮枪,万一反应过度朝自己扣动扳机,那死得也太冤枉了。
“进。”
得到许可,顾明渊推开大门,发现庭院半躺着一个身穿暗青色官服的男人,右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势,满脸哀怨地看着冯保,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呃,打扰你们父子相聚了?”
“东西呢?”冯保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拿着一壶黄酒自顾自喝着,簧轮手枪搁在石桌上,枪口正对着小冯公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