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城记 第40章 逼宫

作者:尘归土归尘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7-11 16: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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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荒原,金誓城门楼。

望着一行白色的大雁从西北方列队飞过,一身戎装的施华荑若有所思:

“深秋了,冬天恐怕不远了。”

一旁的白衣文士朝前做了个揖:

“微臣以为,当下北境恐怕已经是隆冬时节,那些林胡蛮子说不定已经厉兵秣马,不日就要南下劫掠。”

“只是希望不要有雪灾,不然这些蛮子生计断绝,必定愈发猖獗,对于西境民生又是一场灾难。”

一名两鬓斑白的银甲老将颔首赞同:

“我金誓城,也得做好抵御和过冬的准备。”

一阵沉闷的鼓声从远处传来。

关于北境的话题就此终结,门楼上的众人齐齐看向西侧的地平线。

这里是金誓城,眼下有更为紧迫的危机。

遥远的视线边缘,一阵沙尘滚起,一连串鲜艳的旗帜缓缓出现,然后是骑兵闪亮的甲胄。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一面最为高耸的旗帜,上面写着苍劲的“蒲”字,旗帜周围围绕着一圈西境小国的旗帜。

“尧”、“程”。

都是率属于西罗的仆从国。

“嗤,还以为是西罗呢,这些人当狗都当出这么大阵仗来了。”

一位年轻的小校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

没有人和他一起笑。

地平线上出现的部队,至少有数万人。

金誓城中所有的士兵加上民兵,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六千人,围攻比预想中还要艰难。

一队轻骑从军阵中分离出来,簇拥着一名将领,来到金誓城门楼下。

将领打马上前,朝门楼看来,声音异常洪亮:

“我等受蒲国国君之命,特来迎君夫人归国,尔等宵小胁迫君夫人妄图对抗王师,现在开城投降,死罪可免!”

“裨将樊武岐何在?我命你速速开城,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此人竟然认识樊武岐,厉声喝问。

施华荑面色不变,即便身形在札甲下显得更加单薄,仍然仪态雍容。

“樊统领,你认识此人?”

“君夫人,此人名叫何易,是蒲国南路军一名偏将。”

施华荑点点头,朝一旁的沈樵示意。

沈樵捋了捋一袭白衣,早就跃跃欲试,得令后走到墙齿边,探出头去:

“敢问足下扯的是哪路旗?在这大言不惭,直言我军大统领的名字?”

那何易望见说话的是一名青年,有些不悦,然而还是回道:

“我是受西罗国敕封的安定使,还是蒲国、尧国、程国讨逆联军的统帅。”

“你又是谁,何不让樊武岐亲自见我?”

沈樵听完轻蔑一笑,反问道:

“听闻西罗人都是白面黄毛,没见过你这号人啊?”

“你是西罗安定使,我还是蒲国国师呢,这样的身份,还不够见你吗?”

“哦,我们似乎说的不是同一个蒲国。”

此言一出,门口上几名招抚来的荒原匪徒不禁失笑。

下方的何易顿时有些不耐,他如何看不出,金誓城故意让这油头粉面的书生辱没自己。

现在哪怕是西境内任何一名农夫,都知道蒲国已经名存实亡。

老国师被阵斩,国君被俘,君夫人遁入荒原,旧部更是割据一方各自为战。

这白衣文士,就是在质疑自己师出无名!

何易懒得废话了,此次前来劝降,一方面是受西罗派来的督军指使,一方面也有给旧部下樊武岐搭把手的意思。

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强攻下来!

早些日子投诚时,他或许会对这样同室操戈的行为有些难以接受,但在收到西罗的诱导和刺激之后,他早就失去了底线。

“哼,我言已尽,尔等有一夜时间考量,明日一早,三国联军将踏平金誓城!”

何易放下话来,领着这对轻骑回头驰去。

刚一转身,身后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嗖!”

一支弩箭没入何易身后五步的沙地中,箭羽颤抖。

“何易,我军不斩来使,不然这一箭必将你这二臣钉杀在此!”

樊武岐放下手中的强弩,雪白的须发随风摆动,眼中满是杀机。

“没想到堂堂蒲国将军,甘愿给这黄毛异族当牛做马,你有何脸面来见君夫人?”

那何易头也没回,一言不发地纵马离开。

......

几个时辰后,三国联军将木桩深深扎入土中,营建起一座座庞大的营寨,显然做好了长期围困的打算。

日暮的荒原上升腾起袅袅炊烟。

一声幽幽的叹息回荡在金誓城西门门楼上。

施华荑将卫队遣走,此刻,城楼外侧只剩下她一人,她有些发怔地望远处亮起的火光。

在严格的燃料管控下,金誓城内除了巡逻军士手中的火把,几乎不见灯火,一片寂静。

反而是三国联军的方向,一派歌舞升平。

这些人在荒原上连克数城,辎重极其丰厚。

很难联想到,这些仆从军不久前还被西罗人肆意追逐取乐,此刻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正规军。

“符启,你说这些人,他们还认为自己是蒲国人吗?”

施华荑檀口轻启,问道。

然而无人应答。

她有些疑惑地转身,又恍惚怔住。

身后并没有那个朝夕相伴的身影。

“最近诸事缠身,有些劳累了。”

她扶额自嘲地一笑,天资绝色令烈焰般的夕阳都仿佛晦暗了几分,美目中泛出一缕回忆之色。

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

良久,一阵脚步传来。

“君夫人为何独自在此,若是贼军趁夜登城可如何是好?”

沈樵匆匆走近,发髻有些凌乱。

“李大石和冯康正在寻您,说有要事禀告......”

李大石、冯康都是前来投奔的尧国旧臣。

“知道了,传他们来见我。”

施华荑手扶札甲,朝门楼下走去。

“君夫人,等等!”

沈樵连忙止住施华荑,见施华荑回眸,他连忙低头做了个揖,声音急切:

“李大石一个时辰前私自调动了一队亲近的守军,还将您的护卫队遣去西门协防,微臣以为其动机可疑,还请夫人三思!”

“虽说我金誓城今日拒绝了何易,但微臣得知,早在几日前贼军就已经派人与城中暗通款曲,李大石忽然求见,恐怕要趁机发难。”

“大部分尧国旧臣,早有降意!”

施华荑朝沈樵深深看了一眼。

“那你认为,我现在该去哪?”

“微臣以为,君夫人此刻该隐蔽行踪,待微臣前去联络樊武岐统领!”

自从何易走后,樊武岐一直率领大部分军队在城墙周边巡防,一时半会儿无法回援。

施华荑看向下方的金誓城,夜幕悄悄降临了,城内仍然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似乎与沈樵所说不符。

“无妨,你与我同去见李大石。”

“君夫人,这......”

沈樵面露难色,还要阻拦,然而施华荑已经动身,他只好整了整衣襟,快步跟上。

黑夜中无人看清,施华荑转身的刹那,沈樵慌乱的脸色瞬间凝滞。

他悄悄朝身后打了个手势,这才走到施华荑身侧。

穿过无人的街道,二人来到一座不大的院落中。

“君夫人,臣等您多时了。”

一位八字胡的中年人缓缓从正厅中走出,只见他一身鳞甲,左手抚着腰间的刀柄。

此人正是李大石,先前乃是尧国西路军一支先锋的都统,联军溃散后他手上只剩不到百人,这才投奔了施华荑。

金誓城坊间多有传闻,李大石与一众尧国旧臣交情极好,哪怕到了西罗大军压境前的几日,还大办了一场宴席。

沈樵一见李大石,就向前踏了一步,握住佩剑剑柄,呵斥道:

“李大石,休得无礼,作为臣子,多等一时半刻就按耐不住?你有何军情速速报来,不要多言!”

李大石瞟了眼沈樵握剑的手,见他指节微微发白,嘴角轻蔑地微微弯起:

“哦,主君?你说君夫人是我主君?你是不是忘了,君夫人的‘君’字后面,还有‘夫人’二字。”

“我效忠的是蒲国国君,至于夫人,看在蒲国的份上,我可以敬上几分。”

“你!”

沈樵将佩剑拔出一半,怒视李大石。

“哦,向我拔剑?呵呵,牙尖齿利的书生,脾气还不小!”

李大石朝身后挥手,只见十名手持长斧的甲士踏步走出正厅,围住了几人。

沈樵环视四周,正要发问,却见一只纤纤玉手将他拦住。

“李大石,你真要降?”

施华荑轻声问道,她的目光仿佛有穿透力,让这名武夫不由得低下视线,避开直视。

面对施华荑,他的语气软下来不少。

“君夫人,形式所迫,我等本就是尧国之将,思乡心切,况且城外的人许诺实在宽厚。”

“何易答应开城之后不伤一人,也会派我将君夫人护送回蒲国,届时刀兵可止,皆大欢喜。”

“夫人,与我们走吧。”

李大石话音刚落,一名甲士就伸手来擒沈樵,另两名甲士走到施华荑跟前。

“呵。”

施华荑轻笑,声若银铃,她没理会李大石,而是看向面前的甲士,说到:

“沈樵,你的后手已经到了吧。”

沈樵一怔,似乎没预料到施华荑已经将他看穿。

甲士们纷纷警惕地环视四周。

然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打更声悠悠飘荡。

“夫人果真料事如神,雕虫小技见笑了。”

沈樵收敛起脸上惊慌的神情,俊逸无匹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兴奋。

只见他左手中指压在食指上,轻轻推动,食指上的一枚戒指忽然亮起,闪烁了一瞬。

闪光有些刺眼,李大石忍不住把眼睛闭上。

然而睁眼后,无事发生。

几名甲士面面相觑。

忽然,一道火光在远处的一间民房顶上亮起,烟尘飘荡。

“砰!”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众人耳边。

没等院落中的人反应过来,距离施华荑最近的那名甲士轰然倒地。

“是枪!”

院落中几人慌乱起来,这声枪响让他们回顾起被西罗人肆意屠杀的恐惧,有一名甲士甚至卧倒在地,试图躲避看不见的射手。

只有李大石瞬间反应过来,怒吼道:

“簧轮枪装填没这么快!”

“先杀沈樵!”

来擒沈樵的那名甲士顿了顿,抬起长斧就朝沈樵劈来。

锋利的长柄斧眼看就要落在沈樵的脑袋上。

“砰!”

“哐啷!”

又是一声枪响,长斧应声落地,那名甲士朝前栽倒。

沈樵一侧身,闪过倒下的尸体,看到自己又被染红一片的白衣,皱了皱眉。

然后环视四周,缓缓咬字:

“谁动,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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