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帐内，只剩下了符启和他新收的徒弟。
伊晴压抑住悲伤，朝符启行了个林胡礼：
“大人......”
符启抬手打断：
“叫我珑康便好，不讲究那一套。”
随后，他拿下披在身上的毡毯，将容貌露出。
伊晴的瞳孔瞬间凝固，表情闪过一丝惊慌。
自己新师傅的容貌，怎么如此可怖？
然而她很快平静了下来，却仍旧不敢直视符启：
“师傅叫我晴儿便好，父亲一直如此唤我。”
符启心中却是有些赞赏。
这徒弟，心性不错。
自己如今的面容，可以说和慈眉善目完全相反，哪怕是合坎见了，都好一阵子缓不过来。
伊晴却能快速接受，不表示出任何的反感厌恶。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足够缜密，很好地隐藏住了心思。
另一种，她本就不以貌取人。
在符启心里，这两种可能都能接受，哪怕是第一种也未尝不可。
能够隐藏自己的情绪，是一种极其有用的特长。
“怎么，不怕？”
符启玩味一笑，明明尽量展现出和蔼，表情却愈发扭曲起来。
“父亲早与我说过，师傅这些年来无偿救治周边的部落民们，哪怕是身无分文的奴隶，您也肯动用神源。”
“这样的传闻大家都在说，不可能有假。”
“能做出这样的善举，师傅必定不是恶人，伊晴又有何可怕的？”
符启盯着她看了几息，此话似乎真的发自肺腑。
这徒弟倒是收对了，如此聪慧。
不管心性到底如何，至少说话好听。
符启点了点头，却还是把毡毯遮上。
不为别的，这副尊荣连自己不小心看了，都会犯恶心。
“晴儿，你凑近些。”
“再使一下你那隔空控物的手段。”
伊晴连忙将那枚铜钱掏出。
“不，换个东西，你试试这个。”
符启将木几上的石杵拿出，放在伊晴面前。
这东西，比铜钱重了千百倍。
符启是想借此看看，这孩子的极限到底在哪。
他曾听说，同样是先天咒师的合坎，才十二岁时，就已经踏入了近神境，拜入四大部落学习咒术。
难度陡增，然而伊晴仍旧轻松地点了点头，随后双手悬在石杵上空。
随着一股神源被催动，石杵动了动，然而根本没有离开地面。
看到这一幕，符启也没有失望，这样的神源，虽然也没有到达近神境，但能将其释放出来，便已经超越了寻常咒术师多年的苦修。
要知道，除了少部分的先天咒师，只有进入遣灵境，才能神源离体。
然而，很快他就傻了眼。
那石杵像是积蓄足了力量，忽然冲天而起，直接贴在了毡帐的顶部。
若不是这顶简陋的毡帐还算结实，恐怕要突破而出。
符启轻咳一声，这才评价道：
“不错。”
“放下来吧。”
“抱歉，没试过这样重的物品，没有掌控好。”
伊晴连忙切断神源，那石杵重重落在地毯上。
“无妨，已经很好了，担得起我珑康弟子的名号。”
嘴上如是说，符启心中却是有些汗颜：
自己何德何能，教导这样的徒弟？
十四岁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似乎才刚学完《百战拳》，恐怕比一个手无寸铁的成年人强不了多少。
不行，等架桑回来，一定要让她教导晴儿。
跟着自己，属实是浪费天赋。
至于合秩、哲别两名师兄兼首领，他想也没想。
架桑最瞧不上的便是这两人，实力强又如何？
若是真给他俩捡了便宜，自己少不得挨一顿臭骂。
“你用全力攻击我试试。”
符启吩咐伊晴，后者原有些放不开，但在符启的要求下，再次调动神源。
先天咒师并不需要念诵真言，她只是一个念头，就将石杵悬了起来。
随后在符启的点头示意下，石杵狠狠朝他飞去。
符启周身灵力护甲瞬间激活，石杵陷入其中，再难寸进。
“近神境中期水平......”
单论力量，这一击已经不输于凡俗巅峰的武者，甚至在猝不及防下，有杀伤的可能。
“师傅，什么是近神境？”
符启脸色顿时一滞，他这才想起，这名女孩在对超凡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已经踏入了近神境。
“你可知道，你所使用这种能力叫什么？”
“北境的超凡体系，称作【咒术】，你所看到的所有萨满，几乎都在这个体系之内。”
“近神、遣灵、通化、返初、巡己。”
符启侃侃而谈，此时的他拥有的知识，已经超越了大多数咒术师。
伊晴眼神发亮，赶忙侧耳倾听，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她没想到，拜师的第一天，就得到了如此完整而全面的讲解。
......
三日后。
合坎在一顶顶毡帐中穿梭，确定无人认出自己后，才走近架桑的毡帐。
他脸上露出笑意。
或者说，自己的老前辈，珑康萨满的毡帐。
忽然，他的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只见一名女孩，正握着一把环首刀，独自站在毡帐外，有些笨拙地挥舞着。
乍一看，这不就是符启时常使的那套刀术？
合坎顿时来了兴致，悄悄走到女孩背后。
他本以为女孩不会发现，然而伊晴修长脖颈后的汗毛忽然一动，转过身来。
“谁？”
她有些警惕地望向合坎，这名有些陌生的年轻人，为何要接近师傅的毡帐？
合坎顿时有些尴尬。
“我来找珑康萨满。”
珑康，父亲从哪里替符启找来的名字，真是拗口。
“您，您稍等，我去禀告师傅。”
说完，伊晴小跑着进入毡帐。
看着这名少女的背影，合坎忽然挑了挑眉。
这是......神源的波动？
等等，她刚才是不是说了师傅？
符启收了个徒弟？
很快，合坎坐在了毡帐中，拿起一只玉杯子，轻啜了口奶茶。
“所以，珑康前辈，您收了一名徒弟？”
“大战在即，真是好兴致啊。”
合坎打趣符启，在他看来，平日里有些严肃沉默的符启，真有几分南人学究的模样。
但收徒，未免有些太早了吧？
虽然有长老的实力，但符启现在也才不到二十岁，哪来的经验教导人家？
可不要误人子弟。
还是说，符启这厮真的打算适应自己的外貌，真正打算承担起长老的责任了？
想到这，合坎愈发有些压不住嘴角，看看正在搅拌着锅中奶茶的伊晴，又望望端坐马扎上、老神在在的符启。
后者根本不搭理他，而是转头朝自家徒弟介绍道：
“此人是我一个晚辈，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合坎，是我师弟合秩的儿子。”
“啊？”
伊晴轻呼一声，手中的木勺掉入锅底。
在克难盟中，她这个年纪女孩，有哪个不曾憧憬过合坎？
在得知合坎输给那四大部落的赤焚后，不知多少女孩偷偷替他坠了眼泪。
伊晴仍有些难以置信。
珑康师傅到底是何等人物，能在合坎面前称一声长辈。
等等，刚刚师傅是不是还说，合秩是他的师弟？
伊晴一时间惊得合不拢嘴，灵动的双眼圆瞪着。
师傅，好厉害。
欣赏着徒弟脸上的表情，符启却有些心虚。
好像有点玩大了。
若是之后真实身份被揭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名少女。
不过，看到合坎满脸黑线，符启顿时平衡了不少。
“合坎，你这次来，可是替你父亲带了什么话？”
“过几日的出征，可有安排了？”
听到符启毫不客气的盘问，合坎面皮抖了抖，一时间，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当场揭穿符启的身份。
最后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了几段话。
他的确有事情要告知：
“珑康，我父亲与哲别可汗商讨过了，给你一支部族，你后日就出发，去支援伽汗的先遣部队。”
“他们传来消息，北境南边仍有些庄国、尧国的残余部队。”
“这些野狗一样的南人，躲在林地里，时不时袭击小股部队，让伽汗伤透了脑筋。”
合坎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顿了顿，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父亲让我来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按我分析，可汗和我父亲应该是想要替您在克难盟中积累名望。”
“这对之后壮大部族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