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前划了不知道几百米,陈先存才隐隐约约看见远处一座高塔的轮廓,他又踢了踢那个向导,指着轮廓问道:
“你说的华严塔是不是那座?”
向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还是嗯嗯啊啊应了下来,道:“应该是了,将军可以下令登岸了,再往前走就进入了那些达官贵人游玩的园子,没有合适的地方让王师登岸。”
陈先存点了点头,随即举起彩旗,对着后面的船队挥了挥,命令士兵划向右侧,在松陵江的西岸停靠登陆。
“他们似乎要靠岸了,快去通报经略!”
岸上一直监视着清军的猎兵见状,当即有人快步往县衙的方向跑去,向苏言汇报。
等苏言获知后,清军已然靠岸,陆续从小舟跳了下来,其中的满洲兵们脚刚刚踩在踏实的地面,就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即便是没有干呕,也面色发白,头脑发胀。
陈先存看着那些满洲兵的状况,心底不免更加担忧,但很快,随着所有船都靠岸后,他就发现了另外一个宛如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
有八条船走失了!
那八条船可是足足载了七十八人,这让他手头本就不宽裕的兵力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再加上那些满洲兵大部分都受到晕船的影响,无法发挥全部的战斗力。
陈先存一时不免产生了退缩的想法。
这个想法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便被他亲自打消,现在他们已经孤军潜入城内,现在退缩就是自寻死路,趁着守军的巡逻队发现自己之前突袭县衙,才是唯一的可行之举。
虽然陈先存很想马上行动,但那些满洲兵不在状态,只能就地休息一炷香的功夫,让他们恢复力气投入战斗。
而他们就地休息的这段时间,就给了苏言调兵遣将的充足时间,在得到猎兵的汇报后,苏言当即率军赶往清军登陆的渡口。
并趁着清军就地休息的机会,以渡口为中心,在周围一圈设下埋伏,只要清军重新赶路,不管他们走哪个方向,都会掉进近卫营的伏击之中。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满洲兵们也多少摆脱了一些晕船的负面影响,两个旗的满洲兵推举出来的领导者也来到陈先存身旁,与他讨论起进攻路线。
虽然这场行动名义上是陈先存为指挥官,但骄傲的满洲兵怎么可能向汉人低头,两个旗都自发推举出领导者,与陈先存交涉,实际上后者想要做出什么决定,都需要得到两人的同意才能执行下去。
不过,他们都对城内的道路情况一头雾水,只能从向导口中得知该如何去往县衙,而那个向导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敢说太多。
因此,三方一番商讨后,便决定集中兵力走大道直接突袭县衙,赶在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县衙,将明军统帅活捉。
只要明军统帅被活捉了,城中守军自然无心抵抗,自乱阵脚,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敲定计划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在向导的带领下往县衙的方向而去,因为他们已经进入城内,不用再担心被发现,就直接光明正大的打起了火把,照明道路。
这反而给了周围埋伏的明军一个绝佳的射击视野,那些打着火把的清军就像是一个个高亮显示的靶子一般,就差在身上写着“快射我,快射我”了。
“开火——”
突然一道喊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紧接着,从街道两旁的民房上探出无数个人影,那些人影皆手持火枪,对准街道上还未反应过来的清军扣动扳机。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街道上的清军瞬间倒下一片,走在最前面的陈先存在听到喊声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向前扑倒,抱头装死。
他刚好躲过了从两侧射来的弹丸,身后跟着的向导直接被打成了筛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仰面倒下。
“敌袭——”
“撤退!撤退!”
遭到伏击的清军陷入混乱之中,纷纷调头想要撤回松陵江,但他们很快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后路也出现了一队明军,那些明军已经举起火枪,用那黑洞洞的枪口遥遥瞄准着自己。
再往前面看去,发现街道的另一端也涌出来一队队明军,这些清军马上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为牢笼中的困兽,只能任人宰割。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就在这时,明军阵中响起阵阵喊声,幸存的汉军听到后条件发射般丢下武器,跪地投降,而其他满洲兵见状,只犹豫片刻,也跟着缴械投降。
……
躺在尸体里的陈先存没有装死多久,就被检查战场的明军发现并抓了起来,那些投降的汉军一看见他,就马上跳出来争先举报。
押着他的明军一听,顿时乐开了花,连忙将他扭送到了苏言跟前,陈先存只能愤恨地瞪了举报自己的人一眼,垂头丧气地被带走。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苏言面前。
“跪下!”
押送的士兵大声呵斥着,用力推搡了一下,陈先存一时重心不稳,向前一步重重跪在了地上。
“经略,此人便是清狗的将佐,还想混在尸堆里装死蒙混过关,被标下抓到了。”那名士兵喜滋滋地说道。
“干得不错,记你一功。”
苏言说完,便将目光投向陈先存,开始思索要如何处置此人。
他并不认为这些清军是来送死的,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只是要如何撬开对方的嘴,让对方如实将计划和盘托出,就有些困难了。
不过,这家伙躲藏在尸堆里装死,想来不是什么视死如归之人,只需要稍稍威胁一番,说不定就能让他主动开口。
想到这,苏言心底有了主意,他对一旁的卫队长于国栋使了个眼色,后者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道:
“经略,此獠混在尸堆里装死,试图蒙混过关,想来定是鞑子的死忠,不如直接将他拖下去斩了,省的浪费口粮。”
陈先存:???
他双眼瞪大,连忙抬头看向苏言,就见苏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就要开口,他心中大骇,连忙喊道:
“冤枉啊,罪将冤枉,罪将是被胁迫着,不得不投降鞑子,请经略饶我一命,罪将愿将鞑子的阴谋和盘托出,将功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