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修德并不知道自己的梦中出现了三个不速之客。
他吃过饭,稍作休息后便跟着自己的舅舅前往了兔神庙。
王大兔记忆中和兔神以及其祭祀仪式有关的信息并不多。
小时候他不能参加,等长大了他也离开家乡出外打工,工地一干就几个月甚至一两年。
他没时间回来,自然也就不了解这祭祀的流程,唯一记住的就是那时候吃的饭菜都很好吃。
张二兔在来的路上也没有说太多,只告诉他有什么禁忌,并让他待会听村长吩咐办事,不要多嘴,遇到其他事情也一概不用理会,专心完成村长吩咐即可。
懿修德心里觉得奇怪,因为对方的话似乎在暗示大祭期间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一样,所以提前打预防针让自己收起好奇心。
他也不是没有追问,但都被搪塞过去了,只能暂时放弃。
很快,两人来到了兔神庙门口。
和一般的村庙不一样,这兔神庙占地不小且装修一点都不寒碜,还被一道三米高的石墙围着。
墙壁上画着各种兔子壁画,画风可爱清新,也是兔子村一个著名的打卡点。
兔神庙门口有两保安,都是身强体壮之人。
那两人年纪不大,但他们并没有吊儿郎当地玩手机,都十分认真地对待守卫兔神庙这个工作。
保安除了检查是否携带危险物品外,还要在族谱上确认王大兔是兔子村的人才能放心。
至于张二兔,他们都认识,自然就没必要再核对身份了。
懿修德十分配合地通过了检查,并跟在张二兔身后进入里面,来到了村祠堂。
一开始兔神像是直接供奉在村祠堂里面的,但后来村里赚了大钱,所以村民们特意在村祠堂后面另建了一座兔神殿专门用来供奉兔神,围墙也是那时候建造的。
这广场是专门用来给全村人进行各种活动的,大祭仪式也在这里举办。
懿修德拜祭完王大兔的父母后,跟着张二兔来到了村祠堂后面的小广场,东西两侧各有一水泥平房,分别是厨房和杂物房。
村里人在这里支了个棚,村长玉泉兔正在那里统筹祭拜仪式的工作。
“张二兔!”村长看到两人过来,喊了一声。
村里排名老二,名叫二兔的人可不少,所以喊人得喊全名。
“村长,我们来报到了。”张二兔连忙带着懿修德过去,介绍道:“他是村口王家的王大兔,我外甥,之前一直在外面打工。”
玉泉兔已经五十来岁,用他稍微有些混浊的双眼盯了王大兔一小会儿,才说道:“哦,我想起来,他父亲是个好人,可惜了。他这么些年都没有回来参加祭祀,咋今年突然回来了?”
王大兔的父母都是在一场大火中丧命的。
当天他如果不是跑到舅舅家玩,肯定也会葬身火海。
所以王大兔成年后才会离开这个伤心地。
懿修德主动接上话:“外面世道不好了,包工头都没活了。又听舅舅说家乡在村长您带领下发展得很好,就回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生计。”
虽然张二兔让他不要多嘴,但他没有听。
玉泉兔知道对方在拍马屁,但他还是很受用地呵呵一笑。
他嘴上则谦虚道:“不不不,村里发展那么好都是兔神保佑,我不过尽了些绵薄之力。”
“村长,现在还有什么工作能帮上忙的?大兔这小子之前一直没回来,这次得好好使唤他。”
听到张二兔的话,村长翻开桌上那纸都泛黄的笔记本,嘴里低声喃喃道:“大兔是第一次帮忙,只能做些简单的事情,让我看看哪里还需要人手……”
大祭活动十分重要,自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肯定不会让办事不靠谱的小孩帮忙,所以王大兔之前都没有接触过这些。
懿修德没再说话,耐心等待着村长的安排。
突然,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人走了进来,在村长耳边说了几句话。
玉泉兔侧耳听完,扭头对懿修德说道:“大兔,你认识和你一起进村的那三个游客吗?”
懿修德还没有回话,张二兔便一脸紧张地问道:“他们怎么了吗?难道触犯了禁忌?”
三人是他带进来的,自然比较紧张,怕村长怪罪下来。
懿修德老实回答道:“不认识,就进村路上聊过几句。”
“那我给你一个任务,帮我盯着他们三人,别让他们打搅我们准备仪式。”
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因为这是有罪推定那三个游客就是不守规矩的坏人,万一传出去会影响村子的旅游风评。
懿修德对那三人也有些好奇,自然不会拒绝,但他也提出自己的难处:“收到。但我一个人不好同时看住三个人。”
“你可以换个思路,让他们跟着你游玩村子就可以了。他们有什么动静你就立即告诉你舅或者找人通知我。”
懿修德露出为难的神情:“我这也好久没回村了,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万一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张二兔板着脸打断道:“大兔,你咋那么多问题!村长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好了。做不到就直说做不到,不要找借口。”
玉泉兔摆了摆手:“哎,张二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突然批评你外甥?他这些问题问得好啊,是在努力想办法做好我交代的任务。”
他能坐上村长的位置可不是靠关系,而是靠实力的,自然明白王大兔问这些问题的原因。
有村长许可,张二兔也没再打断,让自己的外甥顺利问完想问的问题。
懿修德也没有趁机问和任务无关的事情。
问完问题,他正要告辞离开去找那三个游客,便听到村长说道:“大兔,先去庙里上香给兔神,让祂保佑你。”
懿修德照做,而张二兔则被村长留了下来。
目送外甥去了兔神殿那边,张二兔脸露出一丝不安,问道:“村长,这监视的事情让大兔他去做真的好吗?是我载他们进村的,我去比较合适吧?”
“我老了,不是傻了。你这点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如果对方真的为村着想,建议两个人一起去才是正确的方法。
玉泉兔继续说道:“以前他不在村里生活那他做不做都无所谓,但他现在既然决定回村了,那有些事迟早要让他知道的。这是兔神的考验。”
为了村里所有人的安全,没有瞒一辈子的选项。
张二兔被村长说中心里所想,后背冒出丝丝冷汗。
他之前打断王大兔,其实是想以退为进,向村长暗示大兔并不适合这个重要任务,而不是要责备外甥。
只是没想到外甥出去一趟,处事圆滑且做事踏实聪明,反而被村长盯上了。
张二兔内心的斗争如实浮现在他的表情上。
玉泉兔看着对方不断变幻的神情,说道:“二兔,别想太多了,你就是吃饱饭闲的。兔山,西边引水渠下来的水变少了,你带二兔去清理干净吧。”
兔山就是刚刚进来在村长耳边说话的男性,名叫玉兔山,是村长的弟弟。
他听到村长的话,说道:“张二兔,跟上。”
曾经当过兵的他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说话简短意赅,办事风行雷厉,听到村长的命令便立即去执行。
张二兔不敢反对,只好点头跟着离开了。
懿修德并不知道村长和张二兔的对话,走进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的兔神殿,看向中央的兔神像。
这神像兔头人身,身穿的红色冕服宽大而飘逸,袖口和下摆处绣有精美的图案,没戴任何的头饰,并把那毛绒绒的双手和双腿倮露了出来。
其眼睛眯成了月牙状,咧嘴笑着,露出大门牙和血红的牙龈。
懿修德觉得这神像看起来更像是装成神仙的妖。
他到门口旁边的木桌前,上面放着拜神用的香和打火机。
“你是什么人?没见过你的?”
懿修德扭头看向从兔神像神坛后面走出来的妇女,说道:“是村长叫我过来给兔神上香的。”
他直接把村长搬出来,比直接自我介绍更有用。
妇女一脸警惕,眼睛带着怀疑的目光扫视着懿修德,问道:“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兔。张二兔的外甥。”对方似乎认得全村人,所以懿修德觉得比起村口王家,提供一个对方认识的人说明自己的身份更容易让对方理解自己的身份。
“村口王家那个孤儿?”
妇人的话精准踩到地雷,不过懿修德不是王大兔,自然没有什么反应,说道:“没错。请问拜兔神要用几根香?”
那人眉头没有放松下来,说道:“三根香就行了,拜完了赶紧离开这里。”
“这位大姐,这三根香有什么说法吗?”懿修德无视对方暗含逐客的话,问起祭拜兔神习俗的含义。
这村的兔神不是道佛两教的神,那三根香代表的是什么呢?
妇人满脸不耐烦,语气很冲道:“哪有那么多说法,你要拜就赶紧的,别那么多废话。”
见对方不像能交流问出信息的,懿修德也没再多嘴,抽出三根香并用打火机点燃。
他双手拿着点燃的香来到拜垫前,抬头看向兔神像。
“嗯?”懿修德发现兔神像换了个角度后,那大门牙被兔子的三瓣嘴唇给稍微遮住后,看起来观感好了不少。
然而等他再仔细看时,又觉得这兔神像变得诡异起来。
因为兔神像虚眯的眼睛是朝下看去的,再配合那微笑就像在蔑视拜祭之人一样。
而牙龈的鲜红则让兔神看起来就像刚大快朵颐一样,满嘴鲜血。
懿修德没有移开眼睛,越看越觉得兔神像活了过来。
其笑容越发狰狞,呆板的双目也突然变得灵动,眼中充满了怨恨。
然而除此之外,兔神像就没有其他变化,更没有跳下神坛给懿修德来一拳,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伟大。
“心理投射,空想性错视?”懿修德没有害怕,瞬间就想到这两个词语,再配合邪神之说,或许又能写一个新故事出来了。
前者是指人类将自己的情感和期望投射神像或其他无生命物体上,从而让人觉得神像活过来一样。
后者则是指人们在随机或模糊的刺激下观察神像时会从神像的面部表情和姿态中看到动态和情感,所以产生神像会动的错觉。
这桥段懿修德已经在之前的故事里用过一次,所以才会知道这两个词,但再以此编故事很容易让读者和听众审美疲劳,所以接下来还得继续获得更多和兔神有关的灵感才行。
“喂!你看啥呢?赶紧的。”那位妇人一直没有离开,看到懿修德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耐烦地呵斥起来。
懿修德看了眼手中的香,他也没有想多久,香灰都没落下。
不过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上完香后便离开去完成村长交代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