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日,再回到白果园的旅馆已经是物是人非。
一股沉重的压抑感笼罩心头。
村庄的道路不再是往日的热闹,而是变得死寂沉沉,宛如一座被遗弃的荒村。
那些坐在自家篱院清洗衣服的女人和玩耍的幼儿全部消失。
两旁的树木上,只有不时可见到被吊死的村民,他们的身体随着微风轻轻摇晃,血水沿着绳索缓缓滴落。
只有村庄中间的那颗橡树依旧是枝繁叶茂,没有任何改变。
旅馆的外围,三三两两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大概有二十几人。
他们身上的装备倒是比阿纳哈德看过的巴克小队要好得多。
基本人人一件锁子甲内衬。
看来这里汇聚的都是男爵的精锐士兵。
但当他们看到从路拐角缓缓走来的阿纳哈德时,纷纷转过身来,停止了交谈,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这位不速之客。
随着阿纳哈德的靠近,士兵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眼神中倒说不上敌意或者厌恶。
“男爵正在里面等你,请进。”
守在最后一道防线的正是刚刚见过的侍卫队长莫汉。
他看了阿纳哈德一眼,既没有进行搜身,也没有要求他取下武器。
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便拉开了旅馆那扇发黄的木门,示意阿纳哈德进入。
壁炉的火焰还在劈里啪啦的燃烧着。
大堂中那些残留的刀劈剑砍的痕迹的木桌还在,黑褐色墙柱上挂着的那个印有银百合的盾牌还在。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改变。
只是那个喜欢在吧台不停擦拭着酒杯的女老板爱尔莎不见了。
只有一个背对阿纳哈德的高大褐发男人,坐在椅子上。
身着一件精心裁制的黑色天鹅绒长袍,长袍上绣着金色的复杂图案,不是狮面蜘蛛,倒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领口与袖口还镶嵌着银边,并饰以细小的碎宝石。
头部被一顶精致的冠冕所覆盖,冠冕上镶嵌着璀璨的绿色宝石,他的头发被精心梳理,用一根镶嵌宝石的发簪固定,发丝间透露出淡淡的花香气。
奢华,高贵。
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间破烂的乡村旅馆之中。
说是男爵,简直就像个国王,虽然阿纳哈德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国王长什么样。
听到开门声后,雍容华贵的男人也转过身。
眉毛极其浓密,面容冷峻如雕刻般深刻,五官线条分明,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慑力。
“初次见面,我是白果园的领主伊格纳修斯。”
“你应该就是佩顿跟我说的那位猎魔人吧?”
伊格纳修斯的声音低沉,带有一股上位者的气息,看着猎魔人的眼神也很平淡。
阿纳哈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突然有种看到上一世遇到老师的感觉。
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在新婚之夜强奸别人妻子的行为,看来眼睛确实是会骗人。
“对,我就是阿纳哈德,不过我还以为你会让你的手下将我强行绑过来呢,就像对待宼格林姆那样。”
阿纳哈德看着伊格纳修斯淡淡的说道。
又是红宝石,又是单独会面。
这可不是猎魔人会有的待遇,正常而言就如同最开始的那样。
猎魔人怎么能走进男爵的城堡,一个管家或者仆人就能和他们对接。
不过伊格纳修斯倒也是胆大,两人现在不过几步之遥。
阿纳哈德完全能够一剑将他枭首处死。
尤其是他应该知道自己怎么对待他那些手下的。
“那时候的我还很幼稚,但人总是会成长的不是吗?”
伊格纳修斯倒是没在乎阿纳哈德讽刺的话,淡然的拿起一旁血红的酒瓶,倒了半杯递给猎魔人。
“佛蒙提诺红酒,数百年古法酿造的不甜红酒。”
“之前一直是科德温王室餐桌上的最佳配角,陶森特出品。”
阿纳哈德坐在男爵的一旁,他倒是对这些红酒没有什么研究。
不过“陶森特”、“王室”两个词也就意味着这半杯红酒搞不好要比阿纳哈德收到的那颗红宝石还要昂贵。
世界上最顶级的红酒就是出自陶森特。
入口强烈、略带胡椒感的口味,十分适合搭配野味与奶酪。
“很不错吧,我花了不少心思才从诺维格瑞订购的。”
伊格纳修斯紧盯着手中那高脚杯中的红色自语道。
“妖灵的委托看来你已经完成了是吗?”
“对,不过里面有四只妖灵,多亏你手下的假情报,我差点死在里面。”
阿纳哈德毫不在乎的将杯中剩余的佛蒙提诺红酒一饮而尽。
感觉不如加冰的黑麦伏特加···刺激。
“抱歉,因为闹鬼所以我一直不敢深入墓室,这点我会做出补偿,十倍的酬金也没有任何问题。”
伊格纳修斯倒是出乎意料的温和,和村民以及卡尔米、巴克口中的那个暴君完全不同。
据说他们所说:只要一言不合,敢和他顶嘴的人,下一秒就是被吊死。
而现在简直就是慷慨大方极了,不论阿纳哈德怎么刺他,都是那么云淡风轻。
“我希望你能将我儿子弗罗瑞安的那具石棺,安全的运往霍佛。”
“我愿意再出2000奥伦。”
伊格纳修斯和阿纳哈德牛饮的方式完全不同。
他只是轻轻抿一小口葡萄酒,让其停留在口内,仔细感知着其中的风味。
“对了,你可以自便,如果觉得这瓶红酒还不错,你可以随意畅饮,不够的话,我可以派人去城堡取。”
男爵咽下口中的红酒后,看着阿纳哈德空荡的酒杯,示意道。
“谢谢,不过我想问一个问题?”
阿纳哈德倒是没有真的自便,2000奥伦真的很多了,之前白果园全村花一枚奥伦都心疼的要死。
“是不是我为什么下令要抓自己的领民?”
伊格纳修斯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摇晃着手中的红酒。
“对,既不安排士兵除去那些孽鬼,又会喝醉酒强奸领民的妻子,无故就杀死别人的丈夫。”
“我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女人,被你的士兵扒光衣服施暴后挂在树上。”
阿纳哈德放下酒杯,认真的看着伊格纳修斯问道。
男爵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轻对着阿纳哈德笑了一笑。
“看来你真的很年轻,别误会,我没有在嘲笑你。”
“据我后来所知,大部分的猎魔人都是八九十的老人,虽然他们看着很年轻。”
“只是我儿子当初也问过我这些问题,他和你一样大,死的时候也才二十二岁,而且还没有过他的生日。”
“告诉我,阿纳哈德,你把这些农民当做了什么?”
“可怜的羔羊吗?而你是拯救他们的圣人?”
伊格纳修斯笑着甚至流出了眼泪。
“简直笑话,农民最狡猾,要税不给税,要麦又说没有,其实他们都有,什么都有,掀开地板看看,不在地下室就在什么稀奇的地方,一定会发现很多东西,米、盐、豆、酒...”
男爵越说,情绪越是激动,之前有多么的云淡风轻,现在就有多么的歇斯底里。
“到靠近南边雅鲁加河的森林去看看,那里有隐蔽的麦田。表面忠厚但最会说谎,不管什么他们都会说谎!”
“分不清事实和谎言,又喜欢聚在一起对着嚼舌头,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反咬谁一口!”
“听着阿纳哈德,所谓的农民最吝啬,最狡猾,懦弱,坏心肠,低能,是杀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