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北。北邙山北侧脚下,小平津关。黄河浩浩汤汤,从军营门前滚滚东流而去。
此地距离洛阳城不过二十多里路程。只是中间隔着一座北邙山。
安置好军士,将陈述和张越叫来吩咐了一番。然后,叫上几个随身护卫,打马来到城里。
城内的一切,似乎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的从容,周道不由暗叹一声。
酒楼瓦肆之中,还是那么嘈杂。锦衣华帛店内,还是那么喧闹。似乎,洛阳之外的一切,似乎所有的战乱、寇掠、厮杀、拼斗,似乎山贼、流民、饿殍等等,都与洛阳无干。
哎!这里真是觉得气闷。周道不由生出辞官回乡之心。
不知道母亲和珍儿怎样了?
“诶……新雕琢的首饰啊!全新上市了啊!”一个金银珠玉店门口,伙计大声吆喝道。
首饰?周道心中一动。顿住脚,抿嘴沉吟一下,便招呼几个护卫暂且稍等,自己则大步走入店内。
在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中,周道挑选了一个玉额,一个银簪,一个银镯。玉额是准备给老娘的,她年轻时受过风寒,只要寒风一吹便头疼欲裂,故此无论寒暑总要戴一个护额。冬天倒还好,夏季就稍微热了一点儿。这个玉额温润而柔和,夏季戴在额头上,清凉又好看。
银簪只是给珍儿的。珍儿的身份只是一个小丫头,没有资格佩玉戴金。这个银簪也很是漂亮,簪子头部像一只紫燕,栩栩如生。那银镯则是代楼进给小玉买的。他自己倒是不好直接给小玉买什么礼物,只好借楼进的手转一下了。
嗯,回家的话,不至于空手而归了。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一行人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幽僻的巷子。不久之后,来到一处宅院停下了。
周道仔细的查探一番,才上前叩响门环。几个呼吸之后,只听一声吱嘎响过,露出半个脑袋来。那人上下打量周道一番,愣了一下,才兴奋道:“公子!”
周道轻声道:“噤声。进去再说。”说完,便一步跨进门内。其他人也赶紧跟上,大门再次合上。
到了大堂,徐旻拱手道:“在此见到公子,不甚欣喜之至也!”
周道托起他的手,笑道:“文达不必如此,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离家近一年矣!见到故人,我也十分高兴啊。不知丹阳情况如何?呃……坐下说话吧。”说完,便率先多了下来。
徐旻依言坐下,一边亢奋的道:“这一年来,丹阳人口已近三百万,得益于公子那些新式农具,垦殖田地两千余万亩,单产每年超四百余斤,目前丹阳各类府库存粮已超五百万担。谅大汉天下各州物产,均不如我丹阳多也!”
五百万担存粮?这还真是有些意外。粮食问题终于解决了,这让周道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有粮,就不怕多养兵士。只要兵士足够,那丹阳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点了点头,又问道:“徐家矿山一月产量几何?”
徐旻答道:“据徐家报,每月六七万担不等。每月送到我铁匠铺有七千担,剩下的,都是现钱。只是,因为陆主事那边每月需要支付两三千万钱,加上工资这边的开销,目前结余不到五亿。”
周道看着徐旻,越来越觉得这人真不是一般人。他提了两个问题,徐旻却知道他关注的究竟是什么。便是这一点,绝大部分人都难以企及。
“哈哈哈!”周道满意笑道,“不错不错!如此一来,吾无忧也!只是辛苦你们了。”
徐旻有些惶恐,拱手道:“岂敢!我等为公子做事,从未觉得辛苦。”
现在人手太少,一个人要负责一大摊子事,不辛苦是假话。看着徐旻有些消瘦的面容,周道也是很过意不去,道:“你们啊,还是得多找帮手才是。长此以往,你们会吃不消啊。”
徐旻回道:“公子,这事,还真急不来。我与叔宝一直都在留意,可德才兼备之人,着实难寻啊。公子之事,容不得半点纰漏,我等不得不分外小心。”
徐旻说的也是实情。周道想想,一时也找不到解决办法。
不只是徐旻陈章这边,便是丹阳郡守府各部,哪一个不缺人?人才匮乏,始终是最让他伤脑筋的事。可随着自己的摊子越铺越大,这个矛盾却是越来越突出。
哎!慢慢来吧。这事正如徐旻所说,真是急不来。
见周道沉默,徐旻也不好打扰。只能呆坐着。一会儿,周道才问道:“此番送来的物资是否齐额?”
徐旻道:“完全按照公子的要求全部送达。计钱一亿,上品精铁三千担。长刀一万,矛头一万只,长弓三千,箭矢十五万枝。根据公子所绘制图页打造的马蹄铁一共四万只,马镫两万。”
周道点头。这一下,一万真正精骑所需,算是差不多了。
现在他手中战马可是一万余。只是上次取信早了,没想到这期间又收获了几千匹,现在所部几乎是一人两骑的配置。这次送来的物资实际上还是有部分缺额。不过,这都不算大事了。
虽然目前说是六千骑,可对于他现在来说,扩军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最要紧的,是这些人马所持大都是官府发放的兵器,简直就是破铜烂铁,这哪是真正的精骑装备?若是全部换装自家出品的这些兵器,再加上战马三件套,便是号称三国战力第一的突骑兵,只怕也只能甘拜下风!
不过因为长弓制作所需时间太长,现在只能做出三千张,这也是没有办法。
“哈哈哈!”周道兴奋的起身,对徐旻笑道,“文达当真雪中送炭啊!这次送来的物资,我可是大有用处啊!哎!只是可惜了。”
徐旻一惊,难道哪里出了纰漏?也站起身问道:“不知哪里有误?”
周道看他模样,知道他误会了,挥挥手,笑道:“我可惜的不是其他,乃是你那从弟啊。要是他能为我带一队铁骑,何惧天下英雄!哎!”
徐晃?徐旻松了一口气。自己没出纰漏就好。拱手道:“公明久不见消息,吾亦甚为念之。”
“你乡里没有故人了吗?”
徐旻摇头:“不得而知。吾父母早殁,其后遭遇黄巾,不得不离开故里。两年以来,再无消息。虽有心打听却不得也。”
周道想了想,问道:“杨奉此人,你知道么?”
徐旻道:“杨奉?不就是原河东郡都尉么?怎么了?”
周道笑道:“文达放心,我大概知道你那公明兄弟在哪里了。要不这样,你给他一封信,我随身带着,到时候我带给他?”
徐旻自是欣喜。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周道,道:“这是丹阳昨日来信,并说交由你亲启。我本想着人送去你那,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接过信,刚看了不久,便一下跳起来,一拍大腿:“哈哈!哈哈哈!这小子,不辱使命啊!太好了!真特么太好了!”
徐旻怔怔的看着周道,他从未见公子如此失态,大为好奇。
周道兴奋的走了几步,笑道:“文达,知道么,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几年,我大汉就不会再受饥寒之苦了!哈哈!”
徐旻还是不明白。可周道却也不多做解释。和他们解释?太难了。这是改变江南甚至改变整个华夏大地生活方式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而且……此事尚在计划之中,距离真正的成功,还差得远。
但是,随着这个人的到来,这个计划,就可以完全开展了。为此,他做了太多的准备。
当初,让张猛独自外出,便是专程寻找这个人。周道只知道他大致所在的地方,因此,张猛此行可是吃了不少苦。甚至他都做好了张猛客死他乡的准备。
但是,没有这个人,自己的计划就基本不可能实施。因此,即便冒着张猛身死的危险,周道也必须这么做。
这个人,就是甘宁!
甘宁,甘兴霸。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水匪。他纵横于长江汉江之中,水性无敌,见风使舵行舟使船如履平地。又悍猛无匹,性格豪爽,轻财重义,身先士卒,深得勇士之心。
这是天生的水军将领!相对于蒋钦的谋略有余而武勇不足,周泰的勇猛有余而韬略稍差,甘宁那种能得到士卒毫无保留的信任的能力,这才是周道如此看重他的原因。
因为,周道这个计划,要经历数万里远洋航程,估计需要三四年时间。茫茫大洋之上,有可能十天半月甚至数月不见陆地,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漫无边际的视野、未知的恐惧和长期航行带给人的那种压抑与空虚,是极难克服的。这就注定了远洋航行队伍的首领必须具备几个不可或缺的素质:坚定的勇气与绝对的武力、非凡的谋略与稳定的情绪、还有士卒充分的信赖。
还有就是,沿途还会不时可能有海盗水匪的袭扰,随时准备作战。即便到达终点,也可能要和当地土著发生战斗。
因此,对于这支远洋航队的头领的选择,周道是煞费苦心。在他看来,这个世界,能够胜任这个水军头领的,只有一人,就是甘宁!
他相信,甘宁会同意的。除了他为甘宁提供了必要的船舶、水手、兵器、粮草等必要条件外,最主要的是,甘宁这样的人,是不会拒绝这种巨大的功绩的!若是他拒绝,那就是他周道看错人,也就说明,甘宁并非真正的人选。
可进太庙的功绩!这是这个世界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
还好,甘宁终于还是来了!
他连忙连写了几封信,着人快马送回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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