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外城,一处不起眼的土墙破院,
长得肥头大耳的王三宝坐在院中,忧愁地搓着大脸黑痣上的几根毛发,
他愣愣望着手里平日最喜的脆皮烤鹅腿,胃口全无,唉声叹气,
鹅腿都放凉了,还迟迟没有动口。
“愁啊~”
王三宝叹了一声,将这喷香流油的鹅腿扔回盘中,他是没有想到,
两家武馆高手一同伏杀,那刘家的纨绔竟然完好无损回来了,
两日时间,整整两日!
这刘家少爷一点动静都没,半步未出大门。那霸刀和北山武馆两家人马更是迟迟未归,
是埋伏错地方了还是根本没去?
‘这不可能啊,我一得到消息,便透露给他们了,还亲眼见他们出城的...’
“难不成全被杀光了?”
王三宝苦想一阵,连连摇头,千想万想也绝不相信有这个可能。
练过武的都知道,两个才气血大成的武夫,怎么可能敌得过一名气血圆满和三名气血大成武夫的伏杀?
更何况那二人还是完好无损回来的,就是侥幸逃脱,也总得断手断脚的吧?
‘大概是那群蠢货埋伏错地方了,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只是苦了我,还不知要在这躲多久。’
王三宝冥思苦想,却忽地拍着大腿,似乎想明白了。
那赵浒一得知刘家纨绔回城的消息,便赶紧让他躲了起来,
自己今日也叫人出城,沿官道找那群蠢货人去了,不出意外明日就有消息了。
如果双方都无事,那还躲个鸡毛。
就算有事,这中间隔着好几层呢,怎地也不可能烧到他身上。
他王三宝如今怎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能从泥腿子混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可不全靠他赵浒。
那刘家虽是城里的大户,名声响亮有些实力和人脉,
可如今不过是一只顾头不顾尾的病猫,有几颗利牙又算得了什么。
那赵浒都把刘家渗成筛子了,这一家子半点反应都没有,有什么好担心的。
等此次风声一过,且看他如何谋划,给这只病猫拔牙断爪,送上各家的餐盘。
想到此处,
王三宝胖脸倒是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重新抓起了那只烧鹅腿。
就在这时,院门忽然被撞开,一名混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啃上一口,王三宝又放了下来,慌忙问道:
“什么事情?”
“老大,那刘家少爷有动静了,他今日...”
混混凑到他身旁小声说了几句。
王三宝一听,当即乐得两腮肥肉将双眼挤成一条缝,拍着大腿大笑道:
“好啊,刘家都到这份上了,这浪荡少爷还有心情去逛青楼,老子要是有这么大家业,恨不得天天守着,一个子一个子的数...”
“老大这不是好事吗?”
混混笑着给他揉肩。
“当然是好事了,我就说赵老大高看了这小子,这种败家子我可见多了,就这副德行还怕个锤子,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去做了。”
王三宝笑得合不拢嘴,拿起烧鹅腿狠狠咬了一口,嚼的满嘴都是油。
“真他娘的香啊!”
“等下你去花巷寻两个小娘皮过来,奶奶的,这两天都快给老子憋死了。”
......
自打流寇贼军散去,四时恢复正常后,
暖日和充沛的雨水,将青江两岸重新染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起来,
周边的村落逐渐恢复人气,荒废的良田也得到重新播种。
正值花甲之年的赵河刚从城里回来没几天,
便耐不住小院的寂寥清闲,
只好让从城中带回的婢女搀扶着,到村外田野走走看看。
才出门口,赵老汉回身看着住了十几年的土墙小院,却是摇摇头,怎么看都不习惯。
如今儿子赵浒在城中混出息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不能在老家丢了面,让村里人看笑话。
得盖个大屋子,怎么也得跟刘家大院那样的,三进四进的,
好像还有个夸院来着?
因流寇贼军的缘故,他跟着儿子在城里住了一年,也是见过了大世面,
赵河拄着拐杖,在自家门前比划了许久。
“哎,堂叔好久不见,早饭吃了么?您老站门口比划啥呢?”
一名皮肤哟黑的精壮小伙扛着锄头路过,
“俺要准备盖房子哩,水生侄子你帮忙看看,我这块地能盖几进的房子?”
赵水生挠着头,被老人拉在那里楞是看了半天。
“堂叔你前两年不是刚盖了瓦房吗,咋又要建房子?”
“害,这不是住不习惯嘛...”
赵河笑着摆摆手,待小伙离去后,又凶着老脸抡起拐杖,狠狠往旁边婢女身上抽去,
“吃里扒外的贱骨头,还敢跟他眉来眼去,你真当我老瞎眼了?要不是我儿花十两把你买下,你早烂在窑子里了...”
“老爷哟,我才回跟您回来几天,哪里认识他...”
婢女被他抽得跪地求饶,叫苦连天。
赵老汉抽了几下便累得气喘吁吁,歇息了一阵,又让哭得满脸是泪的婢女抚他到田里看看。
一路上遇到的村里人,无不客客气气的跟他打招呼,称赞他好福气,生了个好儿子。
老汉连连点头,顿觉老脸生光,
自己苦了一辈子,如今儿子出息了,也该好好享清福了。
望着田里面弯腰忙碌的身影,
赵河感慨万千,老眼中浮现早年的经历,当时他携几岁的浒儿乞食到此处,撞见了在田头巡视的刘老爷。
那刘老爷凶是凶了点,可是大好人来着,见他父子可怜,便租给他几亩地耕种,田租更是只要一成半。
他赵河靠着这几亩田养活了儿子,也亏得儿子赵浒争气,直接拜入刘家武行。
靠着这层关系,他家又跟刘家租来周边的五六十亩地,
在原先一成半的田租上再加三成,转手租给那些逃难来的流民,如今也是过上了收取田租的清闲生活。
老汉听说刘家老爷四十多年前也是逃难而来,在郡城闯出了名堂才成的大户,
他老赵家也是逃难来的,若按这情况发展下去,等到儿孙辈起来,也马上能在郡城立足了。
一想到此处,赵河便咧着嘴笑起来,露出没剩几颗的老黄牙。
也就在赵老汉痴痴乐着的时候,田中的农户不知何原因,竟都在起身,争先恐后的往村外跑。
等婢女晃着他大喊,老汉才缓缓回过神来,仰着老眼四下张望,不禁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这些人都在田里瞎跑也不怕踩坏了庄稼?”
“老爷啊,山匪进村了,咱快跑吧!”
婢女急的直跺脚,恨不得撇下他就跑。
赵河闻言,这才匆忙回身往村里望去,只瞧得里头鸡飞狗跳,十多名彪形大汉扛着大刀纵马劫掠。
赵老汉老脸一悲,哀嚎道:
“这群天杀的,我带回的银子和两袋白面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