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昏沉,
青陵城外十几里的官道上,雨点稀稀疏疏砸落,路旁蛙鸣四起,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
赵浒骑马挎刀,气势汹汹领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小弟,在这无人的官道上冒雨前行。
“杨师弟,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此行有你坐镇我就安心了。武行里我就你一个好兄弟,也最信得过你,那吴真为了争真传,连同门情谊都不顾,唉...”
赵浒偏头,看向身旁脸上尚有几分稚气的杨贺,一脸憨笑道。
“赵师兄说笑了,师兄有难,同门之间互助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那窝山匪势力如何?”
杨贺神色如常,看着四周荒凉无人的景色,心中略有忧虑。他是没想到这赵浒真有脸皮来请他。
“师弟可是怕了?你这富人家的子弟兴许是没见过血,所以才跟雏儿一样畏畏缩缩,你不用担心,那群山匪也就三十来人,只有领头那个黄麻子是气血大成,其他人都是不入流山野村夫。”
赵浒大手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
“这位是码头青漕帮的陈何兄弟,与我有过命交情,同你一样是气血大成,再加上我一个气血圆满,咱就赌赌那黄麻子见了我们,会不会吓尿裤子。”
赵浒身旁,穿着短褂的精壮男子冲杨贺拱手,也笑着道:
“杨小兄弟没在道上混过吧,咱这一趟过去,指不定能喝上一顿...”
一行人交谈着骑马走进林子中,此时身后的小弟却突然惊呼道:
“老大,前面有人!”
赵浒闻言,不禁勒马抬头,眯眼往前瞧去。
只见得前方站着一名身披黑袍的人影,正直挺挺立在雨幕中,张着双臂一动不动。
诡异至极。
众人见状,纷纷勒马屏息,握紧了手中兵器。
“阁下何人?为何挡我等去路。”
陈何一脸警惕,对着那人影叫喝道。
“他娘的,一个草人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赵浒看清是一具稻草人,大骂了一句,环顾了眼四周,才扬了扬下巴道:
“老三,去把它拔过来看看...”
身后小弟迟疑了一阵,下马踩着雨水哒哒地跑了过去,
发现还真只是一个普通的草人,他松了口气,立马将其从拔起,带了回去。
“老大,只是草人而已。”
望着递过来的草人,赵浒才刚接过手,耳边忽地灌来一道劲风。
“呜呼~”
一根箭矢携劲风撕开雨幕,在雨声的掩盖中呼啸而来,
这瞬间,赵浒纵是反应迅速,惊慌侧头躲避,左耳仍被这根箭矢命中,卷走小半脸皮。
要说他经验也算丰富,竟顾不得左脸袭来的剧痛,体内气血瞬间奔涌,猛得抽刀将另一道紧随而来的箭矢挡下。
“锵~”
火花四溅,刀身发出巨响,被巨力生生震碎。
“有埋伏,快跑!”
杨贺突然大喊,策马而逃。
一时间,身后小弟跟着乱成一团,马匹嘶鸣乱窜。
“何人偷袭?”
赵浒惊怒大喝,没有脸皮的半张脸鲜血淋淋,极其可怖。
他猛得从马上跃去,体内气血沸腾外显,魁梧的身躯包裹上一层血光,往弓箭射来的方向腾跃而去。
见偷袭不成,藏在树上的刘通玄收起长弓,双指间夹着一张火蟒符。
这赵浒气血圆满多年,实力非同小可,他自不会傻傻上去硬拼。
转眼浑身血光的赵浒临近,刘通玄迅速念咒激发符箓。
“唰唰”
指尖符箓泛起灵光,燃起的火花瞬间化作一条水桶粗的火焰大蟒,带着恐怖的高温飞窜而出,周围树叶尽数枯萎自燃,眨眼间便缠绕在来不及躲避的赵浒身上。
“啊啊~”
他身上纵是气血外显护体,也只撑了两息,在惊恐的惨叫声中,被火蟒焚成焦灰。
那陈何刚才还想前去支援,一见到这条照亮树林的火蟒,被吓得手脚哆嗦,当即策马逃命。
只是火蟒早已将他锁定,嘶鸣而来,在雨幕中穿行,留下一条蒸腾的蒸汽尾痕,几息便追上此人,将其连人带马焚成焦灰。
刘通玄脸色发白,操控着火蟒继续追杀赵浒手下。
杨贺骑马跑出林子,顺手解决了几名混混,不禁回头看了眼身后呼呼作响的火蟒,
他惊得冷汗直流、满脸煞白,哪敢再继续停留,头也不回的策马往郡城逃命。
当时刘通玄只在字条中提及,如若赵浒邀请,只需答应传递去向,见机行事。
而现在看到的这条火焰大蟒蟒,轻易便将气血圆满的赵浒灭杀,这只有仙人手段才能办到,
至于那道身影是谁,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猜,只怕那火蟒下一刻追上自己。
将赵浒最后一名手下烧成焦灰后,火蟒消退,林子重新恢复昏暗。刘通玄从暗处走出,面无表情环顾四周狼藉,
这火蟒符虽不耗费法力,操控起来却极其耗费精神,用了一会儿,他便觉得头昏脑涨。
想来以目前的神识,兴许用上两张便是极限了。
此刻,渐大的雨势正将这些痕迹冲刷干净。
他来到赵浒被烧成焦灰的树底下,从中捡起一枚未被完全烧化的金戒,看了几眼,冷笑一声将其收起。
这赵浒一家受他刘家恩惠才有今日,他赵浒不念恩情也就罢了,还想鸠占鹊巢,简直死不足惜。
如今祸害已除,他刘家可图大事了!
刘通玄未作停留,冒着大雨,在夜色中回到青陵郡城,
他来到一处偏僻冷清的酒肆,
只见店中坐着一位疤脸大汉,正无聊敲着酒碗,似乎在等人。
见到刘通玄进来,他抬头笑道:
“刘公子事情都办完了?”
“这是一百两。”
刘通玄没有多说,直接取出一袋银子,扔到他面前。
“把村民的东西还回去,若让我知道有人殒命,我不饶你!”
“刘公子放心,我们说到做到,不是外面那些乱来的野路子,以后若还有这等好事,记得俺马大疤就行。”
......
夜已深,
刘家宅院,正房亮着烛火
刘通玄将一枚半熔的金戒放到爷爷刘宣面前,望着老爷子深邃的目光,缓缓讲道:
“大父,我将那赵浒杀了!”
刘宣瞥了眼桌上金戒,再看着眼前的孙儿,如一潭死水的目光终泛起波澜,似早有意料道:
“好!杀了便杀了,说明我刘家没有孬种!”
“大父,你早就知道了?...”
“你若不杀,我也会亲自动手除了这逆徒!”
刘宣目光幽幽,苍老的面容既狠厉又有些欣慰,对眼前的刘通玄终于有几分认可,再怎么样也终究是他刘宣的孙子!
但看着这半熔的金戒,他心中略有疑虑。
听到这里,刘通玄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老人,总算是明白了。
老爷子虽卧病在床,好歹也是亲手打下这偌大刘家的人物,早已将一切看在眼中,
怎么会看不出赵浒这个蛀虫呢?
一切兴许不过是老爷子特意留下的考验罢了。
“大父,我还有一事要问,那郭家与咱家曾经定的婚约,如今应当不作数了吧?”
刘通玄迟疑了一阵,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你看不上那妮子?”
刘宣盯着孙子,似笑非笑道。
“啊?大父这怎么能使得?我大哥他...”
刘通玄惊愕,哪想到这竟是真的。
“愚钝!这场亲事我与郭老爷子早已定下,两家联姻深思熟虑,哪能轻易改变。那姑娘尚未过门,是你还是承泽有何区别?你还没看出来?二府围城一役如此轻率出城,是真为了拿回那座山?”
刘宣冷冷问道,老目凶厉。
刘通玄闻言,心中震惊不已,城中诸家对郡中二府不满他早有发觉,老爷子如今讲出利害,才确定了此事。
他家与郭家联姻是要与二府对抗,
“二府率兵进山,既要拿回青陵山,也趁机利用邪修削减各家实力,只不过是他们玩脱了!”
刘通玄沉吟许久,如此讲道。
刘宣则点头抚须,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