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万里无云,艳阳当空。
高耸的城墙上,一只羽毛乌黑发亮的渡鸦被巡视的兵卒惊起,振翅飞入城中,掠过青陵郡城的空荡荡的大街小巷,
清脆鸣啼声划破寂静的外城楼阁院落,最终飞落在内城城墙的敌楼上,漆黑的眸子好奇的望着大门前的宽阔空地上,涌动吵闹的人潮。
这片空地位于内城左门正前,正中间有一块青石堆砌、长宽足足有十丈的平坦比武台。
周边的木楼亭台之上,早已坐满了内外城各家势力的家主公子及小姐,他们神情肃然,均在注视着比武台上缠斗的身影。
在这木楼亭台之下,更是挤满了前来观摩盛会的平民百姓,看着台上缠斗的魁梧身影,振臂高呼。
此等盛会大隋州郡每三年都会举办一次,以此彰显大隋凭武立国,盛世空前。
对于经历了整年凛冬以及兵灾人祸的百姓而言,还是辛苦逃难迁徙至此的流民,青陵还能举办此等盛会,不正说明了此郡尚有能力维持平稳与安定?
比武台前的一栋三层楼阁上,郡丞范平毕恭毕敬的坐在仙司尉付修和郡守之子曹渊的位置旁。
“这底下对战的是哪家势力?”
白发苍苍的付修睁开死气沉沉的双眼,望着台上的两道身影,幽幽问道。
“付大人,这是刘家宣宁武行与江家开阳武馆...”
范平恭敬答道,小心翼翼的侍候着这位一百多岁的老神仙。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郡守曹应大人未曾露面,一直是其子曹渊传递出消息,让他代为处理郡中事务。
而眼前这位老神仙,自打他上任青陵郡丞十多年来,只是远远见过一两面。
本以为这老前辈不理俗事,脾性难以捉摸,生怕惹恼了他被一巴掌拍死。
哪曾想这些天接触下来,这位神仙大人的脾性竟与郡守大人相似,也难怪能将曹渊收为弟子。
“宣宁?我记得这家武行不是外城靠前的武馆吗?怎会如此不堪?”
付修看了几眼,忽地问道。
“这宣宁武行在半年前损失惨重,不仅弟子门人死了大半,背后的刘家男丁也死得七七八八,早已不复当年了。”
曹渊神情悠然的坐在一旁,手捧茶水,笑着讲解。
“哦,如今的刘家家主是何人?可还是那个刘宣?”
付修似乎记起什么,老目在各家势力游走寻找,有些疑惑问道:
“现在的刘家家主只是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刘宣那老家伙病重多年,今日都没来,兴许要死了吧。”
曹渊扫了眼刘家所在的之处,冷笑道。
“如此也好,不过好歹也是一名二境后期武夫,这刘家也暂且记上吧...”
付修暗淡的双目微垂,淡淡讲道。
他话音才刚落下,曹渊便迫不及待在旁边竹简提笔勾勒起来。
在距离比武台数百丈外的一栋茶楼上,
刘通玄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茶水。
他瞥了比武台上那个被逼得节节后退的身影,表情平静心中毫不意外。
宣宁武行目前资历最老的弟子也就吴真和杨贺二人,这两人在武行也就呆了三四年左右,如今不过才堪堪气血圆满,自然是比不过那些底蕴尚存的武馆。
特别是这开阳武馆,在半年前便仅次于宣宁,门内更是有三名气血圆满的弟子。
若要击败这些沉浸在气血圆满多年的武夫,光靠吴真这个初入气血圆满的新人来说,实在太难了。
不过吴真杨贺二人做的倒还不错了,即便输给了这开阳武行,也能稳在内外二城武馆的六七名内了。
对于要不要参加比武盛会,刘通玄先前有拉着二哥刘景澄到老爷子跟前商量过。
一提这件事,却是被老头子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说是为了这么一根赤参,为了他这将死之人,若是暴露了刘家身怀仙法的事情,那全家都得玩完。
刘通玄自然是晓得这个理,也知道二府这两个老东西是想凭此摸清各家实力。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对这开创了三四十年的宣宁武行竟没多少感情。
说来也是,毕竟武夫练得累死累活,见着了架风飞过的仙人,该跪还是得跪。
不过这种情况,刘家还得派人参加,而且取得的名次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免得让人起疑,如此倒是苦了吴真和杨贺这两人。
喝完杯中茶水,刘通玄双目覆上一丝法力,向着仙司尉等人所在的楼阁望去。
几息过后,他神色凝重地收回目光。
举行如此盛会,他等了这么久,这郡守曹应居然连一面都不露。
‘当真是病重修养?莫不是死在府中了?’
刘通玄正心中思忖着,一名黑衣青年走来,坐到了旁边椅子上,自顾自的端起桌上放了许久的茶水,深深的品尝了一口。
看着这位长着一双威风虎目、五官周正的青年,刘通玄凝重的神情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此人正是郭威元之子,郭青岭。
“这茶真不错...”
郭青岭赞叹了一声,将茶杯放下推了过去,便起身离开。
刘通玄神色不变,等了几息后,也随即起身。
......
“林管事,你要找的这味草药虽然难找,但我叔在云岭的铺头倒是能为你供应,只是这价钱可能要提个两成。”
外城一窄巷中,刘通玄笑眯眯对一个长着山羊须的胖子讲道。
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那郡守府的管事。
“这是为府内大人寻的药,不差这点钱,只要你能搞来。”
林管事松了口气,笑着拍拍刘家小子的肩膀,不想眼前的毛头小子竟帮了他大忙。
曹渊大人嘱咐的药,要用的睡雪莲花用量太多,这几个月他托人几乎将郡城内的买光了。
如今也不知道郡守大人的病如何了,一直在加大药量中,那群伙计又不管用,只得他托内城几家的关系亲自跑一趟。
“郡守大人受的不是很重的内伤?竟需要这么多安神固魂的药物?”
刘通玄试探的问了问。
“呸呸呸,刘公子你可别瞎说,懂不懂规矩啊你?”
林管事闻言,瞪着双眼慌忙叫嚷起来。
“嘿嘿,我家也开这么多年药馆了,可谓精通药理,这大人若是需要治疗内伤的药,林管事也可来青平药馆。”
“这位大人半年前就好了,用不上这些,你只管找那味睡雪莲花...”
林管事摇头瞥了他一眼,将一袋沉甸甸银子递过来,转身就走。
“林管事你尽管放心。”
刘通玄接过这袋,盯着此人离开的身影,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这郡守当时伤得极重,还是躺在牛车上逃回来的,全城都看见了,这内伤怎么可能半年前就好,如今又要这安神固魂药?”
‘仙司尉收曹渊作徒弟、郡守一直不露面...’
此时此刻,种种信息串联起来,
刘通玄脑海中突然闪过灵光,想到了两个字。
“夺舍!”
他在落泥集会买来的古籍中看到过,以神魂强行占据他人躯体,便是夺舍。
这付修的行事风格与之前大不相同,还莫名其妙和郡守府搅合在一起,这不是被夺舍了还能是什么?
若真是被夺舍了,这不在场的郡守曹应就有最大嫌疑,而且这发生的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只是这曹应并无修为,不过是名二境武夫,如何能做到夺舍一名练气期?难不成与那邪修有关?’
刘通玄想到此处,脸色微微一变,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