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涛涛向北流,百里江原半日达。
刘通玄一身灰衣,头戴斗笠,捧着泥瓦杯
与富家翁打扮的郡丞范平围坐在船头火炉前,一同饮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望着郁郁葱葱,宽阔平坦良田无数的青江两岸,
刘通玄心中感慨,饮了口清香扑鼻的茶水,幽幽道:
“这江原的地可真够平的,若能妥善利用好,恐怕足以养活百万百姓了吧。”
范平托着茶杯,闻言却是愣愣,他左右环顾两岸早已荒废、长满了杂草田地,叹了一声道:
“江原这块地是能养人,再往上的大泽郡更是能够养人的地方,仅仅大泽湖沿岸就有六七百万百姓,
只可惜周边无险可守,一旦有兵变动乱,便跟洪水猛兽般,将沿岸百姓席卷吞没,这江原县也是如此,百姓能逃的,都逃到深山里头躲起来了。”
刘通玄闻言,又望着这周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一路几百里下来,
除了青陵郡城周边的村落尚有人迹外,
这沿岸周边的村镇渔村竟大都荒废,人迹罕至,被野兽所占。
一壶茶水刚刚喝完,这艘乌蓬小船忽地转向,向着前方一处破旧的渡口驶去,缓缓靠岸。
刘通玄抬头,望了眼极远处,江原县模糊成一条黑线的城墙,不禁疑惑问道:
“船家你怎么在这停了,江原县离这至少还有二三十里的路呢。”
在船头撑船掌舵的老汉站起身来,摆手摇头道:
“两位贵客有所不知,这江原县城前些日来了窝匪寇,把这县城和前头的渡口码头都给占着了,咱们要是这般过去,指定要给扣下来。”
刘通玄听了这话,微微皱眉,疑惑的望向了范平。
范平也是愣了愣,老脸满是惊讶之色,回头问道:
“船家你可别哄骗我等,我前段时间才到这县中探望,连人影都没见着,哪见到有什么匪患。”
“若真是如此,那你这位老爷可算是走运的了,这县城每隔段时间就会来波匪寇,将不知情归城的百姓扑杀殆尽,两位住在郡城自是不知,
可老汉我就住在这附近,记得清清楚楚,这不前两个月走难回来了十几户人家,都不听劝偏要住回里面,结果才几天就全被那群狗儿子杀光了,不然你说为何城里没住人,这地方连流民都不愿意待。”
船家老汉狠狠吐一口唾沫,跳到靠近的渡口,牵起麻绳,麻利的将这小船绑了起来。
又拍着粗糙的双手,望着船上两人道:
“两位估摸都是郡里的富贵人家,依老汉我看,你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莫要进这城中白白丢了性命。”
“这些匪寇为何要这般做?杀光百姓对他们有何好处?”
范平老脸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不禁疑问。
他当了这么多年郡丞自然是见过很多匪患,这些人大多是靠收过路费,敲诈抢夺富商过活,就是轮落至打劫平民百姓,也顶多是劫掠妇女抢夺粮食,
就是再滥杀,也很少有将百姓赶尽杀绝的。毕竟羊要都死绝了,狼还靠什么过活。
“呸,要不说这群畜生是狗崽子来着,如今郡里的太守老爷们是指望不上了,只盼能有神仙路过,见他们如此作恶多端,能一巴掌把他们全拍死。”
老船夫又深恶痛绝的吐了一口唾沫,狠狠骂道。
“老翁你可知这窝匪平日都待在哪里?他们可是藏在这县城里头了?”
刘通玄抬头,神色平静道。
望着这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深邃的眼睛,老船家愣愣,竟隐隐觉得此人有些不凡。
他抬头望了眼远处的江原县,皱眉缓缓道:
“算这日子,他们应该还会在城中呆上几天,然后又将县城周边赶杀一遍...”
“我知道了,老汉你这船能租给我吗?”刘通玄指着船笑了笑。
“那可不行,老汉我一家老小都靠这船过活呢,现在的银子都不值钱了,买不来粮食。”
这老汉连连摆手摇头。
刘通玄见状也是无奈笑了笑,他展开神识探查了一下,发现这渡口附近也就四五户人家,连一只牲口都无,想借头驴都难。
他随即望向干瞪眼的范平,讲道:
“范老你便留在此处等着吧,既然这城中有匪患,你去也不方便,我先去看看这城里究竟是个什么回事。”
刘通玄说着,从船头站了起来,左臂一抖,一张泛黄的符箓便从袖中滑落在掌心。
随着一阵念念有词,掌心符箓灵光绽显,
数股清风忽地吹拂而来,刘通玄旋即架风直接飞上天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这岸边荡漾不止的小船,以及目瞪口呆,与范平面面相觑的老船家。
刘通玄架着风徐徐向远处的江原县城飞去,往身上掐了个敛息术。
他环顾着四周荒芜破败的房屋村落,被草木掩盖隐隐可见的乡野小径,不禁摇了摇头。
先前在江水上所见的只是冰山一角,如今飞在天上才能窥得全貌,这上百万顷的肥沃青江平原,竟是如此的荒芜杳无人烟。
“这是块好地方,也是青陵最重要县城,若是将这江原县重建,再将各县流离失所没有田地的流民迁徙至此,分配田产与工具,派家中修士轮流坐镇于此,倒是能很快重建发展起来,成为产粮大县...”
刘通玄心中思忖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飞到了这江原县的上方。
他俯视着底下被拆了好几个缺口的城墙,以及城内大半烧得只剩焦炭瓦砾的房屋,眉头紧皱。
这江原县规模还真不小,与郡府青陵城相差无几,城墙没被拆毁太多,顶多一个月时间便能修建好。
只是这城中似乎还真没有人,听刚才那老汉所说,若真有这么一群匪寇的话,那铁定不是一般山匪流寇,背后定有某些势力支持。
想罢,刘通玄悄悄展开神识,环绕着江原县飞了一圈,很快他便在这城中发现了两处堆放着上千上万具森白尸骨的大坑,惨烈无比。
“邪修?不对,应该是有回归的百姓特意收捡了尸骨...”
刘通玄望着城内几处有着生活痕迹的房屋,摇头自言自语道。
他探查了遍坑中的尸骨,这其中大多尸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极有可能是邪修法术所至,直接将这些人血肉完完整整给刮了下来。
刘通玄摇摇头,开始往城中探查。
位于县城中央的县衙,脱漆的朱门高墙内,
女子的哭哭戚戚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个光着膀子、头发糟乱的男子正蹲在院中一口煮沸的大锅前,骨碌碌带有几丝疯狂的眼眸,正盯堂内几名浑身光溜溜的女子。
“老大以前不是很快么,这次还要多久才享受完啊,老子都快要饿死了,这一趟城里就剩下这么几户人,往后上哪寻人去?”
一个穿着女子衣裳的瘦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嘻嘻望着锅中滚沸的汤水,露出没剩几颗的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