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国的王都卡美洛,玉座之前。
“跪伏吧,献上吧,参拜吧,臣服吧。在此聚集的氏族长、大使、官员们,都伏下头吧。开拓疆土的王。构筑妖精之国的王,在摩根女王陛下的御前,聆听摩根女王陛下的真言。”
“免了。”摩根一脸不耐烦地喝退了侍卫的唱诵,“无聊,真是无聊至极。来来去去还是这么几张脸,妖精还真是长命得过分的生物,不是么?停止那些无谓虚伪的褒美,不管你们的言语多么动听,我也不会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更不会救赎你们。只要你们记住,这不列颠的一丝一毫都归属于我,若无我的庇护,这妖精之国将失去明日。”
伴随着一片诸如“谨记您的教诲,女王陛下”或是“向女王陛下献上永恒的忠诚”之类的回应,来自各个氏族城市的大使和官员们便告退了。
“看来今天除了氏族长,还有我忠诚的骑士参与会议。”
摩根在玉座上单手撑着脑袋,似乎一眼望去,被那个身形过于魁梧的骑士挑起了一丝兴趣。
高文确实鲜少参与王都里公开的觐见,不管是她与女王间特别的关系,还是曼彻斯特领主的身份,常年在外奔波的她是宫殿的稀客,毕竟她所负责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本人汇报,千篇一律的战报足以堆满整座库房,连察看细节的必要都没有。
“南部牧场情况如何?在那里遇到人类御主了么?”
高文单膝跪地道:“是,还出现了圆桌军,似乎跟他混在一起试图解放关押的人类,赶到时他们已经突破了牧场内的守卫,因此我允许了部下对其进行压制。”
“圆桌军溃逃出去一部分,好在牧场中的人类都抓捕回来了,以及,需要对关押的人类执行再次教育,现在正在押送他们。”
“不过在战斗中我不慎将设施破坏,人类御主借助某种难以理解的魔术逃脱不知去向,对于您当场处决他的命令十分抱歉,是属下无能,放跑了他们,请您下发裁决,作为不列颠的支配者,只要是您的决定,我将接受一切处分。”
“...是么,你居然失手了。”
听罢高文发言的摩根缓缓吐出几个字,令人难以判断情绪。
“不必请罪。我没下过这样的命令,你大可不用给自己增加负担。”摩根冷淡地说道,“不过,我相信你总是全力以赴地执行自以为接手的任务。”
“是的,我动用了卡文汀。”
在场的氏族长面面相觑,只有摩根和最靠近玉座的一位穿着红色礼服,有着一头漂亮的绯红色长发的少女微微正色。
少女有些不敢置信地发出尖锐而略显刻薄的声音问道:“即便你将整座牧场的建筑都摧毁了,居然还是让他逃掉了,即便他只是个蠢笨的人类?”
“不要用如此语气对待你的臣子和同僚。”摩根制止道,“抬起头来,高文,那个牧场我原本就计划拆除。追究下来你还算是省去了负责的氏族动手拆除的麻烦,无非只是稍微有点做过头了,既然已经逃脱,料想也不过是在不列颠当中游荡罢了。”
“整个不列颠都是我的庭院,不过是一时着急,让他多参观几日妖精国的一切吧。”
“还有什么问题?”
“...与那位人类同行的妖精,本应是从者的位置,却好像是妖精国的人,若我没看错的话,那人看起来是人类年龄的16岁,是和陛下一样,能够使用妖精魔术的人。”
高文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但在场的所有人已经清楚地明白了她所指代的名号。
“——你说什么?”少女突然发狠般冲到她面前,“你不会是想说,人类御主已经跟预言之子建立了契约,作为同行者出现在牧场吧?”
而一边身披白毛的黑色狼人因为激动的情绪露出一嘴尖利的牙齿,身为牙之氏族的族长,他的质疑甚至更为猛烈。
“预言之子只是镜之氏族的胡话而已,连自己的灭亡都无法阻止的货色...不列颠真正的王只有我们陛下一人!你居然像下等妖精一样,轻信那种传言!你愧为女王陛下的臣子,不知廉耻!”
“...蠢狗!吵死了,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轮不到你说话!”少女厌恶地直视名为伍德沃斯的狼人,周围的其他人似乎都习惯了二人的举止——都有着恶劣的脾性,都对除女王和少部分人以外有着一视同仁般的轻蔑,即便在玉座之下也时常针锋相对,甚至于展开决斗。
一位妖精大着胆子试图调停道;“崔斯坦大人...”
一道寒光闪过,大殿上的宫毯溅上了黑红色的鲜血,少女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上的丝线,就在对方喊出自己名字的刹那,毫不留情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斩断了他的脚踝。
“是看不起我吗,区区书记官也敢直言我的名字?母亲大人,书记官这种没有用的东西,也该取消掉了吧?能不能来点更顺眼的东西呀?比如手脚被缝在墙上的人类呀,比如被断头台斩成两半的人类呀。母亲大人,您最近对人类和妖精都太仁慈了吧?刺激感不太够啊,还要追捕那个逃跑的小老鼠的话,不如交给我去做吧?”
大殿上噤若寒蝉,只有伍德沃斯吼叫起来。
“你在干什么?!刚才那个人是索尔兹伯里的法务大臣!你这疯子,认清自己的身份吧崔斯坦!你也只是作为陛下的‘女儿’被带过来的下等妖精而已,现在又出现了一位能够使用妖精魔术的存在,你还要肆意妄为到什么地步?!”
“够了,伍德沃斯你住口吧。这是我的家事。”
摩根抚着额头说道。
而崔斯坦则仿佛得了圣谕一般洋洋得意:“看吧,母亲也很高兴我的做法。反倒是你才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啊,蠢狗。”
“你也少说两句。”摩根制止了事态进一步的发酵,“如果是预言的话,应该已经交由人去处理所谓预言之子的存在了的。”
另一位妖精站了出来。
“是的陛下,其实要说起预言之子那就不得不提藏身的那个海滨村庄。负责将其烧毁的就是伍德沃斯殿下本人,是他的失误使得重要的预言之子逃走的。据说在牙之氏族包围了整个村庄的情况下,却让一名16岁的金发少女突破了包围。”
“听听,这就是你的杰作,还有更为详细的描述么?”崔斯坦冷笑着瞥了努力抑制怒火的牙之氏族长一眼,罕见地向一位妖精展现出友好的态度。
“...在那场如同狂风一般的战斗中,见证了其身姿的士兵给了她诸多称呼,‘使用魔术的少女’,‘女王再临’以及...‘摩根陛下的女儿’——”
丝线应声而出,而这次则被早有预料的伍德沃斯拦了下来,不然被崔斯坦当作目标的妖精便将是一具尸体。
“身为公主的气质就是这样的么?跟优雅边都沾不上的货色,我看我的士兵的辨识能力倒是十分准确呢。”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面对伍德沃斯的讥讽,崔斯坦竟然展现出一丝慌张。
“...谣言,无聊的、毫无根据的谣言,母亲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这才是事实...她是最宠爱我的人...”
她的小声言语没有被任何人听到,而摩根已经厌倦了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一切。
“我累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吧。”她毫不迟疑地起身向后走去,“高文,诺里奇积攒的灾厄无需处理,我会用水镜看着,不会毁坏撞钟堂周围的一切,至于重建工作,就交由你们自己。”
“我再重复一遍,我的方针不会改变。‘女王历2015年末,我们妖精国将成为这颗行星的支配者’,消除围困不列颠岛的光壁,我们的世界将颠覆邪恶的异世界。到时候,你们便能永久地从灾厄手中逃脱,迎来新的时代。我将在地上构筑起新的妖精乡,你们这些氏族,就可作为基石极尽荣耀地死去。”
“——尊陛下之意。”
“嗯,提防预言之子的事项...虽说她对我的玉座有一定威胁,但既然已经跟泛人类史的侵入者混在一起,那么一旦发现,立即活捉,我有事要向其当面确认,接见到此结束。”
“可是,母亲大人,搜索——”
“搜索其踪迹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你大可以在听到任何消息后用我赐予你的合镜去往任何地方。”摩根说道,“不过处理他们的人选我已经决定好了,就让那个人去吧。”
......
一瞬之间,妖精国的小公主便借助母亲赐予的宝物回到了城堡里自己的房间。
这座专属于她的住处并没有仆人敢在她活动时出现在她面前,即便要以喜怒无常来形容,都未免过于隐晦,对于崔斯坦而言,拥有着来自女王无限制的溺爱和包容,即便是在宫殿上虐杀官员,往往都只是不咸不淡地呵斥一句,随即让侍卫将尸体抬走,自然,在完全由她掌控的领地,不论是妖精仆从的出入还是生杀大权,都只取决于她那一刻的心情。
下等妖精们提心吊胆地避让公主,好在后者拥有合镜,很少从正门走动,不过他们保住了性命,崔斯坦却没有了发泄的沙包,遭殃的便变成了房间里无辜的陈设。
她在竖琴上肆意演奏,琴弦和琴音化作肉眼难以捕捉的凶器,将房间里悬挂的吊灯,摆放的物品衣柜,乃至彰显优雅的艺术品毁坏得一塌糊涂。
“...可恶,我就该当场杀了那个不长眼色的东西!”
即便是过去了好一会儿,她心里的怨气依旧难以消散,特别是一想到自己骤然发难时拉出的琴弦竟然被那个狼人察觉和阻碍,就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真是令人火大的集会,不仅完全没有时间和母亲大人独处,还被迫跟那个狼人站在一个密闭空间之下,伍德沃斯真是臭死了,一股子臭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明明只是个返祖的兽人,还装模作样穿着西装妄图登堂,我迟早要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呼...现在好多了,果然,母亲所说不要压抑情绪,直接抒发出来是正确的。”
“休息一下,这段日子多出去散心好了,听说剧场那里会有用抓到的人类进行的表演秀,记得是叫奴隶角斗士之类的名字吧?可惜人类也算是稀缺品,下一次组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人类相互斗殴,赢的那一方获得自由’,本以为这么老套的噱头会很无聊,没想到真的有人相信,成为冠军了就能活下去?人类这种东西真是有趣,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啊,蠢货!”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虽然母亲大人已经将大块头的职责移交出去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在这里傻傻地等待消息...居然说什么预言之子会用妖精魔法?摩根的女儿?除我之外还有女儿?我要杀了你,那个垃圾!”
少女狰狞的脸色突然又变为了甜美的笑容。
“决定了,就等下次格洛斯特的拍卖会举行时去碰碰运气好了,果然还是人类折磨起来有意思得多,等那些没用的妖精在不列颠境内搜查一轮可疑人物,或许还能赶在那个人接到通报之前买下来消遣呢!”
......
高文步出宫殿,在外等待的骑士立刻围了上来。
“大人,陛下没有怪罪您吧,都是我们办事不力,连累...”
“没有,她决定对那两个人网开一面,当然,也说不好,毕竟对付四处逃窜的虫子,她总是交给更合适的人选。”
“难道说——”
“那位大人?!不列颠最美丽最强大的妖精骑士?!美丽的兰斯洛特!要是那位大人的话,不管他们逃到不列颠的哪里,都会被眨眼之间瞬间解决吧!”
“喂!不要在高文大人面前提起...”
“没关系。”高文打断了手下间的交头接耳,“她确实是最强的,这个评价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之后别再说错话了,她从来都不属于妖精骑士的范畴,能容纳对于她的评价,应该是‘整个妖精国里最强大的生物’,把这件事记好,她作为和我们不是一个物种的存在,仅仅只是在陛下面前得到那个冠名罢了——”
“妖精骑士,兰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