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沿着镇前的大道疾行,走出了约摸七八里地,前面出现了岔路口。
中间这条是他们正走的大道,直直向前。左边一条是蜿蜒小路曲折着不知拐向哪里,右边这一条要宽一些,也是土径朝北面而去。
站在路口,大家犹豫起来。
曾天林道:“再继续走大路的话,很可能会遇到鬼子。前半夜可是有一部分鬼子在追先逃出镇的国军。”
那就只剩下左右两条路了,问题是不知这两条路拐向哪里。众人都为难起来,一时做不了决定。
沈廷昭看了看向北的路,寻思,鬼子就是从上海北面登的陆,这面过去,就有可能越接近鬼子。走左边这条道,再怎么绕也只能是远离鬼子的方向。
他一指左边道:“我们走左边。”
“那要是绕回去而不是去昆山怎么办?”
邹升道。
“再怎么样,也比走那两条要安全。先走这条路避开鬼子,朝西北方向走就是了,总能到昆山的。”
“就怕这条路弯弯绕绕的,迷失了方向,找不到朝西北向了。”
邹升仍是不放心。
沈廷昭淡然一笑,掏出一个圆盒子道:“我有这个就不怕迷失方向!”
几人看他打开盒子拿出个圆乎乎的玩意,曾天林先一眼认出,叫道:“指南针!”
沈廷昭笑道:“对,指南针,我从一个鬼子军曹身上搜到的,有了它,就不用怕找不到方向。”
这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左边的小路成了唯一选择。
路上,沈廷昭和王铁柱说起自己突围出来过去找他们时,却看到本该是他们驻守的地方,有鬼子在围攻,里面大概有四五人在里面抵抗,鬼子最终使用了掷弹筒将那几间屋间轰为了平地。
当时自己还以为他们几人都阵亡了,但最后才知道他们早已提前撤离出来,不知那几个国军是怎么回事,怎么代替了他们的位置,他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王铁柱说道:“曾连长和郭排长过来时,刚好也有股国军被鬼子追着往这边逃,我就把他们接应了进来。
这伙国军里就有下午和我们争辩的那个矮胖子,他们有七八个人,和他们的李营长打散了,只能各自寻求突围,他就遇到了我们。
鬼子火力太猛,那块再守下去就成死地了,在鬼子还没包围时,我们就商议了下,分两拨各选个突围口向外冲,我们当时把仅存的几颗手榴弹集中起来统一狂扔了一阵,趁鬼子躲避时,我们就冲了出来。
他们向外冲时,却被鬼子堵住,没有跑出来。我们身后有鬼子在追,也回不去救,一路躲躲藏藏的才甩开鬼子逃到树林里。待在树林里想半天也没想出个能出镇子的办法,正想着就硬冲出镇子时,就遇到你来。”
沈廷昭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下午认识的几个国军都阵亡在了小镇里。先是红脸的上士,又是这个矮胖子,不知那位李营长有没有能逃出来。
夜色渐渐清朗,月光皎洁如水,天地间不再黑黢诡异。小路蜿蜒崎岖,五人在沟沟坎坎里穿行,爬上爬下,走了两个多小时,在生死之间挣扎的紧张情绪渐渐被委顿的疲乏取代,都有些走不动,任是意志坚强的沈廷昭也有些吃不消了。
连日的赶路,昨夜过桥也没有休息,算是一天两夜都没怎么合过眼,还有一夜的激战,即使铁打的身子也是吃不消。
“我们休息下再赶路吧,这条路应该是安全,都没听到有枪炮声。”
王铁柱脚下踉呛,都有些走不稳路了。
他的提议大家都齐声赞同。
“那边有个树林,我们去那休息。”
沈廷昭指着前面一处山坡侧面的树林。
“我是真想立即就倒在地上大睡一觉!”
邹升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艰难的说道。
“快,鬼子!”
沈廷昭低喝一声,迈开腿朝前就跑。
众人一惊,撒开腿忙跟着往前蹿。
刚才的萎靡在众人的脸上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口气跑到山坡上后,沈廷昭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笑道:“看来你们还是有潜力的嘛,刚才都累得连一步路都不想走了,一听鬼子一个个的跑得并不慢。”
众人回头,哪有鬼子的影子,听他这般说,才知是被耍了一道。人人都哭笑不得。不过,若真没有沈廷昭这一吓唬,还真没有劲爬这段坡。
坡上是一片草地,有些草已枯黄,有的还泛着青,踩在上面绵绒柔实,倒是个天然的好席地。
邹升和王铁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将背包取下,枪摘下,仰身就倒在了地上,嘴里喊道,“躺着是真舒服啊!现在即使真有鬼子来了,我也不走了,就让他们捅了我吧!”
沈廷昭看看树林就在边上,说道:“我们还是去树林里安全点,这儿太当道了,要是睡熟了,真有人来,可是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便朝树林走去,曾天林朝两人一人踢了一脚,喝道:“走了,在这里当什么死狗,去树林去。”
他脚步踉跄的跟着进了树林,郭巍昆跟着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们躺在这也好,就当给我们放哨了。若鬼子来了,对伱俩砰砰放两枪,也算是放给我们听的讯号。”
沈廷昭走进树林,树林不算茂密,空地也是野草杂生。他倚在一颗树后坐下,才发现穿了一路的鬼子军装都没有换下。忙将国军服装换上。
曾天林在他前面一棵树旁坐下,笑道:“你要是不换,天亮遇到国军,搞不好一顿乱枪就把你交待了。”
沈廷昭拍拍垫在身下的鬼子军装道:“幸亏有了这身皮当掩护,不然,我还真出不来镇子,路上遇到好几股鬼子。”
“你这日语说得真流利,我听着就和日本人说的一样!”
郭巍昆道:“学校也没教日语啊,你啥时候学的?”
“以前学的,以前遇到个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朋友,他那时就说,日本对中华怀有野心,让我跟他学点日语多了解点日本,以后或许能用得上,就跟着他学了,没想到关键时候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艺多不压身!我就没这样的觉悟,时间都花在了牌桌赌钱上和去园子里找相好的上了。”
曾天林有些后悔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