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兴生见沈廷昭决意要参加南京的守卫战,也是没法,能得到沈廷昭当面同意加入情报处,虽为完全达成目的,也算是不虚此行。
这就像是签了个没有法律效力的合同一般,他不知道沈廷昭能不能活到从南京撤退。但也让他心慰的是,师弟的抗战之心如此坚定,倒是日后更值得信任。
沈廷昭将杯中的咖啡一口喝尽,对徐兴生道:“师兄,你既然找上我,我倒是有个事要和你说,也不知这个事对你有没有什么价值,这还只是我初步的发现,也可能,这只是我的一时多心产生的错觉。”
“伱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沈廷昭便将昨晚路过电话亭无意中发现电话亭里那人的诡异举止说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我看他店铺不远就有电话亭,他竟然舍近求远,跑出这么远的距离打电话,这人的应该问题不小。”
徐兴生听沈廷昭说完,他眼睛就亮了,盯着沈廷昭道:“师弟,你就是适合做我们这行,你真的现在就应该加入我们,就不要再等到南京保卫战后了,到时,到处乱糟糟的,我还在不在南京都不好说,你想找我都找不到,这可咋整?”
沈廷昭笑了笑,道:“师兄走时招呼我一声,留个联络点,我会去找你的。”
徐兴生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也喝完杯中咖啡道:“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那人的情况。”
“要不是出门时遇到你,我们今天进城本就是要探探这人的底的。”
沈廷昭跟在徐兴生身后走出咖啡馆。
郭巍昆三人在车里等半天没见俩人出来,都有些坐不住了,就下了车在车周围蹓跶。见到他们出来,三人就迎了过来。
“先上车。”
徐兴生道。
三人看了看沈廷昭,沈廷昭点了点头,他率先上了车,郭巍昆三人也跟着上了车。
徐兴生发动了车,将车拐上马路,奔沈廷昭说的那家杂货铺的街道驶去。
“师兄,我们现在还不能直接过去,我们这一身军装太扎眼了,得换一套便衣才行。”
沈廷昭看看胳膊,这还吊着绷带,暗道这应该不会让人想到是枪伤吧,寻常的伤像骨折什么的也是这般处理的。
路上经过几家衣帽店,几人下了车,邹升抬腿就要往一家卖新衣的店进去,沈廷昭一把拉住他,“我们不要穿太新的衣服,这太招摇,去旁边的旧衣店看看,选半新不旧的,浆洗干净的就可以。”
大家便进了一旁的旧衣店,各挑了一套衣服。沈廷昭选了一件干净的七八成新的棉袍,看着像个文化人。又买了双鞋子,他脚上还穿的军靴。
几人拎着衣服出来,上了车就在车上换起衣服来。
沈廷昭一只胳膊换起衣服来着实麻烦,又在车里,空间狭小,转身不甚灵活。徐兴生帮着他脱下军装,将布棉袍给他套上。
“傻大柱,你这脚咋这么臭?你多少天没洗脚了?我都要被你薰吐了!”
是邹升的抱怨声,沈廷昭这时也闻到一股脚臭味从后排传来,赶紧将车窗打开。
“老子天天想着打鬼子,哪有功夫去洗脚!”
王铁柱梗着脖子道。
“你大爷的,懒就懒,扯什么打你娘的鬼子,这几天连鬼子影都没见过,去哪打鬼子?”
邹升把王铁柱往一边推。
“邹瘸子,你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我直接将脚呼你脸上,让你好好闻闻老子的香脚。”
那天晚上在山神庙重逢时,邹升摔了一跤,走路一瘸一瘸的,从此,只要邹升惹王铁柱不高兴时,他就喊他邹瘸子。
“你呼一个试试,老子把你猪脚剁下来!”
王铁柱侧过身就要把脚抬起来。
“行了!还不赶紧把鞋穿上,你以为大家都喜欢闻你的臭脚味?”
郭巍昆也受不了了,叱道。
“真的臭吗?我怎么没什么感觉啊!”
王铁柱还抽了抽几下鼻子,有些不情不愿的穿上鞋子。
“你觉得你的脚味道好闻,晚上躺在被窝里好好享受你的美味。”
沈廷昭回头瞅了他一眼道。
“你们都说臭,今晚上我洗脚就是。”王铁柱有些讷讷的道。
车向前驶了一阵,转过一个路口,沈廷昭指了指前面道:“从那儿拐过去往前五十多米左右就是,那家叫张氏杂货铺。”
车经过张氏杂货铺门前时没有停,徐兴生又向前开出了两百多米才找了个空地停下。刚经过时,沈廷昭瞥了眼,店铺是开着门的,正在营业。
“不要去太多的人,去上一两个看看情况就行,不要太刻意,装作是寻常人进店买个东西。”
徐兴生道。
沈廷昭回头看看后面三人,三人都不太适合干这个,郭巍昆身子太板正,让人一看,就容易看出像是出身行伍的人,易引起人的警觉。
王铁柱看着傻憨,倒不易惹人注意,但他干些粗事还行,这种察颜观色细觑末节的细活他是干不了。
邹升虽比王铁柱强点,也强的有限,反倒容易被人瞧出破绽,打草惊蛇。
他们几人去盯个梢,明枪明刀的执行抓捕任务还行,现在就让他们上阵干精细活还不合适。
他推开车门道:“你们都在车上等我,我去看看。”
王铁柱还想下车跟着,被徐兴生止住了,“你去帮不了忙,反倒容易帮倒忙。”
沈廷昭迈着随意的步伐朝前走着,敛去了身上的杀伐之气。多年的警察和卧底生涯,让他知道如何掩饰和伪装,微一琢磨,一瞬间,身上的气质就变了个样,他本就貌相清俊,真就成了个受伤的文弱书生样子。
他步履轻缓的走到了张氏杂货铺前,迈步走了进去。柜台后坐着的正是昨晚见过的那个瘦个子,面貌平凡普通,三十多岁的年纪。
见有人进来,他目中精光一闪,瞬间又换成了谦恭和善的目光,他陪着笑道:“随便挑随便选,我这店里都是最实惠的货,价优质好,童叟无欺。”
他的中国话说得很流利,和平常中国人没什么两样。
店铺不大,有个二三十平米的样子,陈列的都是寻常的商品,一切看上去都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杂货店,有个小木梯通向二楼。
沈廷昭在货架上挑了把修剪指甲的小剪刀,又拿了罐奶粉。
结帐时他递过去几张法币,随口道:“这店就老板你一个人看啊?”
“小本生意,一人就够了。”
老板找着零钱给他。
“你老婆呢,也不陪你一起守店?”
他拎着奶粉,揣起找的零钱。
“这点清苦生意,哪还养得起老婆,前两年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