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狼呀,王少寒杀了头狼!”
“妈呀,好吓人!它的牙齿怎么那么长?王少寒扛在身上,就不怕它咬自己呀?”
“你傻呀!那头狼早被他打死了,不会咬人了。”
“哇,那王少寒真厉害!”
刚进村,王少寒还没来得及迷路,就被一帮小孩子围住了。这些小家伙叽叽喳喳的,不大会儿工夫,半个村子都轰动了。
前些年,村里确实有不少进山打猎的。
可由于枪支管控逐渐变严,再加上几个外村的家伙用土制火枪打猎不成,反被伤到之后,大家伙儿就不敢再去招惹那些野兽了。
好些年过去,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从山里背条狼回来。
“咦,这个王少寒看着斯斯文文,说话都跟个大姑娘似的,没想到这么狠,那狼头都被他敲碎了吧?啧啧啧……”
“嚯,这灰狼怕是快五十斤重了吧?这大侄子收养得不赖,王长生一家子可是有口福了呀!”
“少寒,这狼你咋弄死的?对了,这皮子你剥的时候可小心点呀,可以拿到公社换钱的,别弄坏了。算了,要不大爷给你帮忙料理一下?说实话,这多少年没吃过狼肉了,嘴馋呐!”
众人满脸艳羡,听他说得实诚,忍不住哄笑起来。
“德生叔?”
王少寒愣了愣,爽快地笑了起来,“你别说,我还真没处理过狼嘞。
你这老杀猪匠,愿意过来帮忙,我自然乐意。
来吧,狼肉管饱!”
王德生立刻喜笑颜开,揣着袖子跑了上去,伸手把他肩上的灰狼接过来,提溜进院子里。
一些个围观的小娘们儿馋得直咽口水,可又没那么厚的脸皮,一个劲儿地用肩膀扛自己男人,看能不能豁出去,向王少寒讨一两口肉吃。
但是,王少寒在村子里本就是个深居简出,书生似的人物,同龄的年轻人跟他都不熟。
而且,前阵子不少人还因为宋长青闺女的事情笑话过他,谁好意思张那个嘴呀?
这些个家伙一边被自己婆娘拧腰间的嫩肉,疼得呲牙咧嘴;一边暗自后悔,不由得盘算着今后多跟他拉拉关系。
毕竟,能够单枪匹马从山里猎一头狼回来的男人,怎么说也算是个爷们儿了。
等大伯王长生和婶子王桂梅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回之时,王少寒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两口子见他满身是血,当时就吓得呆住了。
张桂梅手脚都在哆嗦,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王长生稍微好一些,二话不说就在他全身上下摸索着,看哪里有没有多个窟窿眼儿……
“没事,没事,都是狼的血。”
王少寒心中温暖,眯缝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个死孩子!”
张桂梅终于缓过来了,上去就是一巴掌,“不是说到山里只采药吗,咋跟这样吓人的畜生打起来了?
你干脆把你娘吓死算了!
身上到底被咬到没?”
“娘,真的没有。”
王少寒挠了挠头,眼眶都湿润了,连忙傻笑掩饰过去。
中原土话,一般管婶子叫娘,管大伯叫大。
当然,那是关系比较亲昵的情况下。
不过,此时此刻,王少寒是真的感受到这两个朴实农民对自己的情意,心中不胜唏嘘。
回想前世,宋庄死亡之后,自己一声不吭地逃离,他们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婶子张桂梅是否也像期盼儿子归家那样,每一次逢年过节都望眼欲穿……
想必,应该是的。
因为她早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亲儿子!
时值傍晚,家里依旧很热闹。
最终,那些个馋嘴的小媳妇儿还是如愿以偿。
张桂梅是个善良的人,那个年月又十分讲究邻里关系,家里一下子得了这么多肉,她可不好意思关上门吃独食。于是,左邻右舍都得了一小块狼肉。
不多,也就个把斤。
但是,对于整日吃糠咽菜的人们来说,那可真是弥足珍贵了。
王少寒见状,心有所感,自然也不会吝啬,又指挥着德生叔把狼下水收拾了一下,连着骨头,熬了一大锅肉汤出来,让那些个馋得哈喇子都快掉下来的小孩子们喝。
狼肉,味甘,性热。补五脏,厚肠胃,治虚劳,祛冷积。
用土话讲,就是狼肉跟南瓜一样,是一种发物,而且功效更为强大。
这玩意儿体质弱的人吃了,全身起红疹子。
不过,会自然消退。
许多人经常调侃,说中医不管什么都可以入药,说话神神叨叨的,不值得信任。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中医其实是一种极具前瞻性的医学模式,其理念,即便现在看起来突飞猛进的现代医学,都难以望其项背。
现代医学仍旧处于生物医学的模式。
而中医,早就从生物医学步入了心理医学,以及社会医学。
且不说,中医早就把人体的致病机理总结为——内伤七情外感六淫。
七情者:喜、怒、忧、思、悲、恐、惊。
这俨然已经是心理医学的范畴。
更甚者,《素问·异法方宜论篇》曾根据人的生活环境,来总结其致病的原因,以及救治的方法。
就比如:
“西方者,金玉之域,沙石之处,天地之所收引也。
其民陵居而多风,水土刚强,其民不衣而褐荐,其民华食而脂肥,故邪不能伤其形体,其病生于内,其治宜毒药。
故毒药者,亦从西方来。”
所以,一个东西对于人体有没有益处,是需要根据病人所处的状态决定的。
在那个物资匮乏,食不果腹的年月,狼肉,这种甘温之物,简直就成了强健体魄的补药。
一帮小孩子抱着饭碗,吃得脸蛋儿都红扑扑的,大眼睛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起来。
一些个老人端着饭碗坐在门口,看着面前火热的场面,迷迷糊糊道:“这长生家,是要举大事了吗?”
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幸亏现在是好年月,搁旧社会这样说,非给王少寒招来大麻烦不可……
王长生老实木讷,在村子里属于站人堆里就找不到了的那种,没想到自己这看似不争气的大侄子,可着实让他风光了一把。
没看到那些个素来傲气的副业队里的家伙,看到他,都主动打招呼了吗?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人家高看他一眼,或许并不是因为他施舍出去的狼肉嘞?
“戏班子来啦,戏班子来啦!”
不知道谁吆喝一嗓子,人群呼啦一声站起,不管老的还是小的,再也顾不上拉家常,一溜烟儿往村头跑去。
王长生更是惊喜异常,可多少又有些迷茫。
心说:昨天晚上请戏班子还差了好多钱,怎么才过去一天,人就来了?
“少寒,少寒!”
王少寒暗自憋着笑,正得意,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原来是王玉堂鬼鬼祟祟地躲在院门外招手,一脸的紧张。
这种表情,在这位壮硕、坚毅的中年汉子脸上可不多见。
王少寒擦了擦手,轻快地跑了过去,疑惑道:“玉堂爷,你这是咋了?进屋说话呀。”
“别,别。”
王玉堂又四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沓钱来,飞快塞进了他的怀里,脸上仍旧带着些许麻木,结结巴巴道:“少寒呐,你、你到底让我捎的啥东西啊?
咋恁多钱!
娘诶,你要吓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