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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快回家弄去!”

得到肯定的回答,一帮子女人连忙抱着孩子往家跑,生怕晚了他反悔似的。

其实,别说以前,即便是现在,仍旧有许多山沟沟里的农村人守着漫山遍野的果子,却穷得连盒烟都买不起。

一是碍于交通不便,许多时令果蔬运不出去,最后只能烂掉;二是懂得加工和处理的人不多,坐拥金山银山,最后也只能浪费。

伏牛山里物产是十分丰富的,野果子树更是到处都是。

尤其是杏树。

农村有句顺口溜,叫“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杏这玩意儿性热,吃多了容易流鼻血。而杏仁虽然是药材,却是有毒的,必须懂行的人处理之后才可以入药。

可农村人哪懂得这个?

每年到五黄六月天,除了吃一些解解馋之外,就只能看着落得满沟满谷的野杏子烂掉。

要不然也不会有“苦杏沟”这一称谓的由来。

所以,听到王少寒竟然同意用没人要的杏仁来换猪肉,一些人简直就跟看到了光一样,更多的人则是后悔为啥没留点杏核,白白浪费了一个省钱的好机会!

“给,拿着!”

王少寒狠狠嘎了四五斤肉下来,递到那仍旧有些懵的小家伙手中,禁不住哈哈一笑。

“少、少寒爷,你真好!”

小家伙憋了半天,实在说不出啥感激的话,深深鞠了一躬,也不嫌脏,拖着麻袋,抱起肉就往外跑。

几个等在外面的小不点见状,呼啦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简直跟过年一样。

王少寒知道,那些就是他的兄弟姐妹。这点肉虽然不多,但也足以让他们记住这个难忘的春天了……

柏子仁炮制好之后,估计5毛钱左右一斤,十来斤带壳的,也算是没有亏他。

王少寒答应用杏仁、桃仁、酸枣仁、柏子仁换肉的消息传开之后,甚至连一些颤颤巍巍的老奶奶都弓着腰找来了。

这个岁数的村中长辈都是经历过大苦难的,平日里生活特别俭省,什么都不舍得扔,所以,多多少少都积攒有不少果核。

看着他们吃力地举着口袋,皱巴巴的脸上甚至堆满了讨好的笑,王少寒终于是撑不住,眼圈儿一红,当即就宣布剩下的肉不卖了。

专门留给这些穷苦人换去吃!

听到他的话,那些等了半天的外村人却罕见地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旁边笑着。

几个不认识的小伙子,甚至还递过来几根烟。

王少寒不会抽烟,本来想拒绝的,可注意到他们的眼睛,还是点着头接了过来,夹在耳朵上……

“少寒,来来,给我嘎一块!”

哪知道,正在这时,一个不太适宜的声音响起,张长有背着手走了进来,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大家伙儿愣了一下,都安静下来。

张长有是大队的保管员,就是专门管仓库的。队里分粮食什么的,都得经他的手,有时候说话比支书都好使,可没人敢随便得罪他。

而且,他是隔壁青杨树村的,也算是外村人。

王少寒眉头微皱。

他刚说剩下的肉不卖了,全部留给村里的困难户以物易物,让家里的孩子也跟着沾沾荤腥,这人就出来唱反调?

“哎呀,你还愣着干啥?”

不曾想,张长有突然伸出手,催促道:“快、快,把一对猪耳朵割给我!

这晚上没事儿,我正好卤一卤,回去下酒。

咋地,你小子耳朵也不卖呀?那玩意儿除了我,恐怕没人会要!”

“哦~”

王少寒一脸茫然,谁想到他会来这么个大喘气儿呀!

“哈哈!”

张长有披着外套,点指着他笑了起来,派头真是拿得十足,却让任何人都讨厌不起来。

猪耳朵是猪身上比较特殊的部分,全是脆骨,做好了特别好吃,是卤肉店里比较贵的存在。

可在这个年月,那玩意儿处理起来却是个麻烦。

把它当猪头肉卖了,那太可惜;可要是当成好肉卖,又没有一点油水,是真让人嫌弃。

没看到刚才买肉的时候,不管是老老少少,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紧着肥肉割吗?这个年月,大家吃野菜吃得眼睛都冒绿光,大肥膘才是老百姓的最爱呀!

“长有叔,给!”

王少寒同样有些忍俊不禁,心说刚才还差点把人家当坏人了,不由得语气都客气几分。

“找根干草给我穿起来呀!”

张长有白着他,一脸嫌弃,“你这孩子,油嘟嘟的,我咋掂啊?”

王少寒可真是拿这老东西无语了,又连忙给他找了根树皮挂上,翻了下眼睛道:“您慢走!”

“不急不急。”

张长有始终乐呵呵的,背着手在旁边看热闹。天都黑了,也不急着回家。

王少寒懒得再跟这官场上的老油子搭话,一门心思把剩下的野猪肉换了出去。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张长有才鬼鬼祟祟地靠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王少寒一脸纳闷,不得不随着他来到角落里。

“少寒呐,你爸活着的时候,俺们还是老同学,想不到他才走没几年,你就这么有出息了!”

张长有点上支烟,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听得人云里雾里。

“长有叔,您谬赞了。”

王少寒皱着眉头,知道他找自己肯定有事儿,也不着急。

“没夸错,没夸错!”

张长有叹了口气,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萧瑟,“这人的命啊,有的时候真是看不准。

有时候你使了全身的劲儿往上钻营,想过得有个人样一点,可那老龟孙照脸上一个大脚丫子,就把你给踹秃噜了。

让你别说人上人了,反倒在人前人后都成了个大笑话!”

王少寒更茫然了,不明白他到底在讲啥事情。

“哎!”

张长有见他一脸迷茫,又重重叹了口气,强笑道:“老子差点忘了,之前你小子一直在跟着公社的宋老师学习医术,家里的事不太清楚。

也罢,我就直说了!

就是,你……能不能把孩子给弄掉?就是,这女人肚子里怀孩子了,四五个月大,你是个学大夫的,会不会打胎?不管用啥办法,只要打掉就成。你行吗?”

王少寒彻底愣住了。

打胎?

这个年月堕胎的可是不多。而且当下风气比较严,即便是夫妻想要堕胎,也需要公社里开证明,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的。

这是……走正规渠道没办法了,想让自己这个半吊子医生干那坏良心的事儿?

“长有叔,我……不行。”

王少寒摇了摇头,一脸为难,“这打孩子,我可是不在行啊!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跟宋老师的闺女……谈恋爱了嘛,人家把我轰出来了,我这啥也没学成呀!

还有,这怀孕都四五个月了,堕胎可是极伤身体的啊!”

后面的话张长有仿佛没听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真不会?”

“真不会!”

王少寒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行吧。”

张长有又叹了口气,背起手,提溜着猪耳朵离开了。

背影不多时就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一地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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