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上师?”
日光照耀下的草甸中间搭了个台子,百姓们围在台子四周,形成一个大圈,将台子拱卫在中间,就像是一群虔诚的信徒,拱卫他们信奉的神明。
曹临和狗子也在人群之中,跟着周遭众人一样,看着台上那盘膝坐在木台中间,平平无奇的中年和尚。
若只以肉眼看去,那就是个极普通的和尚,一身破旧的百衲衣,一手持念珠,一手握禅杖,跟前世曹临知道的和尚,在装扮上虽有些许细微的区别,但大体上却并无差异。
“拜见上师!”此时此刻,不论高台之上,亦或者高台四周的人,尽皆跪倒在地,冲着那瞧着并不起眼的中年和尚叩首行礼。
曹临虽然不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跟着众人一齐跪倒在地。
“听说这位道清上师佛法高深!是位大德,我要是能被上师看中就好了。”
狗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木台中间的道清和尚,低声同旁边的曹临说道,那满是崇拜和向往的目光有些狂热。
道清和尚身侧还站着几个年轻和尚,僧袍为青灰色,只是既没有拿禅杖,也没有持念珠,只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
听着狗子那满是希冀的话,曹临没有接话,而是定睛看着台上的所谓‘上师’。
这群来自‘神山’的和尚,定然都是修行中人。
尤其是坐在木台中间的道清和尚,身上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好似跟周遭环境隐隐相容。
高台之上,七八个锦衣少年排成一列,跪在道清上师身前,旁边还有个锦帽貂裘的中年胖子,正一脸谄媚的同那位道清上师说话,那胖乎乎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的脸上堆满了谄媚。
这胖子不是旁人,正是此地替悬空山的和尚们们牧守此地黔首的巴氏家族的家主——巴依。
曹临如今也算是入了修行的门槛,只是境界低,尚且还停留在虚境,仍在八卦玄火炉的自发运转之下被动继续念力,且不会运用,但好在耳聪目明,感知敏锐,纵使隔着人群,也能清楚的听见高台之上的对话。
无外乎便是些吹捧之话,曹临并不感兴趣,过了一会儿,只见那道清上师手中禅杖往台面一杵,只听一声闷响,那禅杖好似不是杵在木板上,而是杵在铜钟之上,众人好似看到了一股气浪以禅杖为中心,朝四周扩散而去。
道清和尚松开了握着禅杖的手,那禅杖也未见陷入台面之内,却直直的挺立在台面之上,将佛珠挂于虎口,双手执掌不停变化,捏成手印,按在那第一个少年的胸前、腰后,念力透体而出,而后元气汇聚,金黄色的佛光亦随之绽放,将道清和尚笼罩在金黄的佛光之中。
天穹之下,高台之上,身披佛光的道清上师,显得愈发宝相庄严,宛若佛陀降世,隐约间,似有禅音在回响。
此界佛门修行之法,多与手印相关。
朦胧的金黄佛光笼罩之下,似有极轻微的诵经声响起,高台四周跪在地上的黔首黎民人人闭口不言,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扰了上师,但看向那上师的眼神却愈发虔诚。
人前显圣、笼络民心,收割信仰。
曹临的脑海之中下意识便冒出这十二个字,虽有卖弄之嫌,可那金黄色的佛光却是实打实的,别说是周遭这群见识短浅的黔首黎民乐,就是曹临,也被道清和尚这一手给镇住了。
这可不是什么障眼法,也不是前世的全息投影,而是实打实的修行妙法。
看着周遭眼中满是热切的百姓,曹临忍不住暗生感慨,难怪这群和尚能高坐神山成百上千年,光是这份手段,就厉害的紧。
收拢心神,摒去脑中杂念,目光定定的看着高台之上的变化,感知着高台周遭天地元气的波动。
曹临的心湖渐渐平静,灵台恢复清明,将道清和尚手印的每一个变化都牢牢记在心里。
可惜如今曹临的境界太低,念力虽然积蓄了一些,却并不会使用,只记住了手印,却并未察觉出道清和尚在施展手印之时念力的波动变化。
“你叫什么名字?”道清和尚手捏印诀,脸上露出微笑,宝相庄严之中,又多了几分慈悲和蔼。
锦衣少年双手合十,十分恭敬:“回上师,我叫巴彦!”
“今年多大了?”
“十三。”
“不错!通窍十四,虽只中人之姿,却迈过了初境,已至感知,念力还算浑厚,亦不失精纯,可见是下了苦工的,若勤加修炼,不出几年,想必便能迈入实境。”
显然道清和尚对巴彦颇为满意,这世上不缺有修行天赋的人,但有修行天赋,又能耐得住性子痛下苦功修行的,却并不多见,道清和尚手作拈花状,施然一笑,问巴彦:“你可愿随我上山修行?”
“弟子愿意!”巴彦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当即便激动的给道清和尚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和木质的地板碰撞,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一身锦衣华服的巴依老爷,亦是一脸激动,因为巴彦正是他的儿子。
道清和尚慈眉善目的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将巴彦喊到一旁,接着为剩余的八个少年依次检查。
两盏茶后,八个少年依次检查完毕,朦胧的金色佛光逐渐消散,高台再度恢复了平静,道清和尚又坐回了蒲团之上,仍是一脸的宝相庄严。
除却巴彦之外,其余七个少年之中,第三个少年气海雪山也通了十二窍,资质只能算是下乘,并未被道清和尚挑中,只勉励了几句。
修行之道需要天赋,跟勤奋同样不可或缺。
修行者能感知天地元气之存在,全凭意念知至,而能够跨过门槛,踏入修行之道,首先就要看念力能够积蓄显质。
简单点说,有了天赋,就等同于有了修行的可能,但并不代表就一定能够踏上修行之路。
世上同曹临这般,得八卦玄火炉这般神器的幸运儿,终究是凤毛麟角,是以世上的修行者,纵使身具修行的天赋,也需要有名师指点,引入门路,然后年复年,日复日的打坐冥想,积蓄念力。
光是打坐冥想,积蓄念力这一项,就不知将多少人拦在门外。
冥想需先静心,唯有心静,方能进入无悲无喜之空灵境界,方能摒弃红尘俗世的纷乱杂念,专心致志,让自身意识自脑部而发,积蓄显质,汇于气海雪山之中,再自气海雪山周缘气窍而出,感知游离于天地之间的元气。
待到念力显质生变,能够操纵天地元气,行种种玄妙之事时,便是迈入实境,正式跨过修行门槛之际。
巴彦的念力积蓄已然颇为雄浑,随时都有可能跨过那道门槛,迈入实境。
而且巴彦的年纪摆在那里,不过十三岁,便即将迈入实境,这天赋虽然算不上顶尖,却也属中上了,若是再有名师指点,加之悬空寺传下的佛宗妙法,将来踏入洞玄境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知命,那就得看他自己的缘法了。
连道清和尚自己,都还只是洞玄初境,更遑论知命。
仪式结束,道清和尚便带上巴彦,还有其父巴依送上的诸般供奉,在众人的跪拜之中,坐上华丽宽敞的马车,带着一干弟子仆从,离开了此地,朝着悬空山方向去了。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原野之上,曹临心中想要修行的念头越发强烈。
经过几天的了解,还有八卦玄火炉提供的信息,曹临已经能够确定自己来到的到底是哪个世界。
基本上也确定了他如今所处的位置——昊天世界西荒悬空山底部,天坑原野之中,昔日那群被开辟了天坑的佛祖带回天坑底部用以收割信仰的罪民之后。
中间那座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的神山,便是悬空山,乃是涅槃之后的佛祖肉身所化。
一具肉身,竟在死后化作一座如此高大巍峨,直插云霄的山峰,如此境界,如此伟力,看的曹临震撼不已。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达到佛祖这般境界,摘星拿月,摩弄乾坤,朝游北海暮苍梧,逍遥天地,岂不快哉!
修行!
修行!
自己一定要成为修行者!
曹临在心中暗下决心。
气海雪山周缘十七气窍尽皆贯通,如此天赋,便是在昊天世界之中,定然也属顶尖,若是叫那群和尚看到了曹临的天资,说不定会破格将其带上悬空山,授以修行妙法。
但强烈的求生欲,却让曹临下意识选择了藏拙,八卦玄火炉的秘密,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若是没有八卦玄火炉,说不定曹临会想方设法的搭上道清和尚的门路,会变着法的去学习修行之法,可而今有了八卦玄火炉,曹临便有了选择的余地,相较于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曹临更加相信自己。
尤其是这群把他们当做奴隶,当做牲畜看待的所谓贵人,所谓的佛祖使者们,曹临下意识的就不想跟他们搭上关系。
自道清和尚将巴彦带走之后,曹临锻炼的愈发疯狂,每日便是放牛之时,也不忘悄悄打熬身体,等到了晚上,就在家中训练。
对于曾经卧榻数年,连生活都难以自理的病人而言,拥有一副健康强壮的身体,是何等的幸运。
得益于八卦玄火炉自发吞吐的精纯元气,曹临的疯狂锻炼,非但没有给身体造成任何负担,反而在精纯元气的滋养之下,他的体魄愈发强横,筋骨也变得更加强壮,气血也愈发磅礴。
曹临非常享受锻炼之后,身体素质的这种全方位的增长,而且随着八卦玄火炉的不断吞吐元气,他的念力也在持续增长,虽然还没有到积蓄显质、踏入实境,能够操纵元气的境界,但也让他的感知愈发敏锐,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两个月后,草甸之上,一个身形修长,肌肉匀称的青年,头发用草绳简单的束在脑后,穿着一条打满补丁的老旧长裤,光着膀子,上身前倾,弓步而立,双手握着牛角,浑身青筋暴起,犹如蚯蚓盘踞,脚底的青草已被青年踩入土中寸许有余。
那青年竟是在同公牛角力!
公牛鼻孔喷吐热气,后蹄不住的刨土,欲将面前之人顶翻,可青年竟好似扎根于大地一般,陷入土中的双脚纹丝不动,双手却好似铜浇铁铸一般,死死的抓着牛角,那瞧着颇为匀称,谈不上壮硕的身体,却好似铜墙铁壁一样,死死的拦住了公牛的去路。
只见青年弓步在前的右脚缓缓踮起脚尖,左手往后划,右手顺势一拉,身体也随之旋转,一式似是而非的揽雀尾,直接将那体重将近千斤的公牛狠狠摔的侧翻在地。
这青年不是旁人,正是曹临。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在高强度的锻炼之下,曹临的身体素质也急剧提升,最直观的就是力量和耐力,方才他跟公牛角力将近盏茶,然后才猛然发力,将其撂倒。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气力,就远超常人。
是夜,月朗星稀,曹临早早便栓了门,盘膝坐在床上,意识沉入识海之中,看着火光中幻化而出那两行斗大的字,曹临心中一阵火热。
数月的时间下来,身体素质的提升似乎遇到了瓶颈,不再似刚开始那般迅速。
而且曹临也早已想明白了,想要提升自身的实力,要么就是拜个师傅,学习修行之法,要么就是试一试八卦玄火炉的试炼。
拜师对于如今的曹临而言,无疑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倒是玄火炉的秘境试炼,或许会有一定的惊喜。
心思既定,曹临便不再犹豫。
开始试炼!
曹临刚刚沟通八卦玄火炉,刹那间,炉内便白光大作,炉中火光渐渐扭曲,化作一旋涡,随即漩涡之中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曹临的意识吸入其中。
曹临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随即就被一阵耀眼的白光淹没。